我猜,阿月肯定想问我昨夜做了什么梦。
不然他为何总是欲言又止地看我,好不容易张开嘴,又拧着眉合上?
当然,我并不打算把昨夜的梦境讲给他听。
我怕吓到他。
吃过饭,刷过碗,阿月又开启留声机在院子里唱戏。
往日他唱戏,都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
但今天,不一样。
他有了一个观众——我。
虽然我听不太懂就是了。
阿月唱戏的时候,我就在花坛沿儿上走,偶有落花飘零,似梦似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院子里的桃树都是种在花坛里的,比地面高出一截。
小时候,我就喜欢在花坛凸起的那一块走,现在也一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他声音婉转,步伐轻盈。
纤纤玉指兰花似的往前一指,再往回一扣,万种风情尽收眼底。
我不懂行,只觉得他动作美,唱得也美,就跟杜丽娘转世似的,一颦一笑都带着勾魂夺魄之态。
他这么唱着,我就绕着花坛一圈圈地走,边走边想事情。
等到想得累了走得累了,就举步一跳。
“小心,别摔了。”
许是余光瞥到我的动作,他下意识伸手来扶。
没有对视,没直接,只是等到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会伸手。
我故意把手背到背后,从花坛上跳下去,稳稳落地后对他俏皮一笑,“阿月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嘛。”
“没有,我只是担心。”他松了口气,关掉留声机轻轻,坐到我身边,笑吟吟地看我,“怎么?听乏了?”
“没有。”我摇摇头,“阿月唱得很好,我很喜欢,就算听上一千遍也不会腻。”
“小嘴真甜。”他捏了捏我脸上未褪尽的婴儿肥,目光柔情似水,“昨天晚上没睡好吧?瞅你,眼睛
“睡不着啊……”
我叹息一声,抬头看着桃花枝影摇曳。
“从前我一个人住在这儿的时候,都是三更半夜睡,辰时巳时醒,后来阿月你来了,每天卯时就起来唱戏,你一唱,我就睡不着了。”
“吵到你了?”
“不是,是唱得太惊艳,叫我无论如何也想从被窝里爬起来听,就因为这,我的作息反倒规律起来了,呃……除了昨天。”
话题聊到这儿也就没有什么聊头了。
我换了个话题:“阿月,你知道‘望舒’和‘羲和’吗?”
他摇了摇头。
我回答道:“‘望舒’是神话传说中为月驾车的女神,借指月亮;而‘羲和’则是中国上古神话中的太阳女神与制定时历的女神。”
“羲和是日,望舒是月,清霁是云,而绛河……是银汉。”
“你认识他?”再度听到那个名字,他的语气里满是惊慌。
“认识。”我点点头,却不敢看他的神情,“不仅认识,还是旧相识。”
当年,林、杨、宋家三家交好。
林家曾在这两家遇难时救济过两家,故,我们这一辈子女的名字全权由我父亲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