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患帖
她看着小包子的模样都快哭了,招儿见了还以为她害怕,赶忙一擡手往旁边道:“先生,不怕,我还带了吴督尉来!”
一时吓得益王宅门的侍卫都恨不得要跑,吴虞只遣着马上前,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翻身下马,声音沉却柔,仰着头小声道:“乖乖莫怕,下来。”
她看着他小声道:“脚麻了。”
吴虞又走近些,她才敢动了动,慢慢蹲下把手搭在他的手指上,他一用力便拽她接下。
招儿不可久留,十八娘便赶忙让人先带招儿回东宫,可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紧紧抿着唇强忍着眼泪,吴虞擡手在她脸上蹭了蹭,只冲着门内道:“且问益王宅内,谁是掌事之人。”
益王妃在内瞧了瞧,身边一个年长的内侍不得已小心翼翼开了门,出来躲得远远的道:“吴官人,方才…方才……”
不等他说完,吴虞直接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扔在侍卫那道:“去宗正寺赵寺卿宅。”
宗正寺正是管宗室子弟妇女的,宅内人一听急了,本来他们想着吴虞这脾气定要动手,一旦打了人这事就说不出对错,糊弄一番也就过去,可没想到他来这一出,赶忙又出来侍人讨饶道:“王尚书,吴官人,此时是误会,有甚不满快请下来宅内谈,若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给王尚书赔礼就是了!”
吴虞却连他话也不听完,不管不顾带人去了赵寺卿家,在那按着掌事把方才宅内诸般情形写下按了手印,又请赵寺卿参谋定了过失,便又直接拿着这文书进了宫。
却是先把与齐国谈判的事报完,忽行礼递上一份辞书。
圣上和皇后一时面面相觑,不仅恼道:“这是作什么妖!若要讨官职便好好讨,如此岂是要逼取不成?”
他却道:“圣上,臣不敢。只是臣与王尚书在洛阳实在难以为继。”
“你这又是什么话,王尚书人家好好的,你攀扯她干什么。”
这时招儿身边的侍人上前道:“陛下,娘娘,这倒不是吴官人妄言,方才王尚书险些让益王妃给逼死了。”
十八娘也故意在那哭哭啼啼,皇后身边侍人便问:“益王妃初来洛阳,不知为何为难王尚书?”
“回娘娘,臣也不知,只是臣一去,益王妃便让臣跪抄忏悔经千卷,可臣从未见过益王妃,更无从得罪,私下想一想,也只有可能是因上回同样是在城外遇险,程家那位郎君遇害,臣却逃过一劫,从而迁怒。”
她说的可怜,猜测其实也很荒唐。可越荒唐皇后越生气。
自然有心人不会相信她走丢了的说辞,也多少能知道程子贤的死不简单,纵猜不到是她杀的,也会以为是吴虞。
而益王妃来这么一招仅仅是为了帮并不算亲热的远亲程子贤报仇?程家的至亲可都为了程家名声明面上不再追究了呢。
但是不追究和不恨是两回事。
那么益王妃报复她讨好的是谁?讨好的后又得到什么?也一目了然。
这一刻魏家已全无复起可能,而程佑安便由只能选招儿变成了选谁都可以,益王妃这才忙着上门,对十八娘下手便等于是与可能与程佑安争权的皇后割席,向程佑安献上投名状。
皇后思忖片刻,沉下脸道:“固然王尚书比不上王妃尊贵,可身为女官又是太子的蒙师,也不能是任人侮辱的。”
吴虞这时直接呈上了赵寺卿给写的文书道:“娘娘,赵寺卿说侮辱朝官至少应当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圣上没好气看他一眼,接过来扔在地上道:“传话下去,益王与王妃虽为尊主行径无状,益王罚俸一年,王妃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不过嘛,益王总是尊于你的,你参他也得挨罚。”圣上手搭在膝上道,“吴虞,这回你的功便免了,给我守城门去!”
吴虞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第二天就去做了郑三儿的手下。
好家伙,这回所有认识他的大将小兵都成群结队来看他笑话,正好城门边儿有酒肆,他们就在那一坐坐一天,一边儿喝酒一边儿吃肉,嬉笑道:“以前刚当新兵都是吴指挥坐着看着我们训,没想到还有我们坐着看他站着的时候。”
屋里人都一阵笑,尤以宋平笑得最欢,只在屋里大包大揽道:“这也罢,今日的酒菜钱也都记他账上!”
屋里又是一阵哄闹,吴虞只假装看不见,兢兢业业看大门,没有半分懈怠。那群人闹够了也就走了,等到晚上才有人来换班,宋平却过来道:“不是我说,给欺负一下也没少什么,为了这个被弄去看大门,你亏不亏?!”
旁边儿郑三儿却半玩笑着道:“你连圣上这是明贬暗擡都看不出来,这脑子就别教别人算账了,况且连若连自家人都不护着,哪天娘子跟人跑了岂不也活该。”
宋平气得一脚过去,郑三儿乐得一蹦躲开,便道:“今儿我家娃要吃糖馍馍呢,不跟你们闹了,回家去喽。”
说着人家便收好了衣甲离开,吴虞看了看宋平,拍拍他的肩道:“我也回家去喽,你自个儿吃酒罢。”
宋平垂头丧气骂了几句,自觉没趣儿便又去吵嚷找人喝酒去了。
到家时屠也正好也在门口,便直接随吴虞进了厅室,自顾自拿起碗茶,边咂边道:“今日御史台的人来查了,结果应当和你查的差不多,圣上这回应当也不会再对魏家手软了?”
吴虞点点头,“圣上这回也是气狠了,且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来背。回来那些兵士都安置了?”
“嗯,安置几日各自回原编去。十万只回来了六万,天勤军里调去一万多人的也折损了大半。”屠也说着这几万人命的话倒也没十分沉重。
吴虞倒茶的手倒顿了顿,才道:“你与这些人放下话去,凡他们知道恤金或酬劳有克扣的,直接带放钱的人来找我。”
屠也无谓道:“司马阅这个老人精,知道这回有你会理这事,不会在油锅里捞铜板。”
吴虞摇头:“他们从上到下是捞惯了的,便司马阅看着风紧那不伸手,中间的人难保。”
屠也却笑道:“也不赖他们,谁看着钱不馋?以前咱还得把活人宰了拿钱,若换做直接捞死人钱,那都算积德。”
十八娘正在屋里翻书架,听着这话不禁翻了个白眼。
吴虞走之前说还是亲自再去营地瞧瞧,晚些回来,便没有等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