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沙经
可这战败得再丢脸,人还得赎回来,齐国也发了信来,让楚国这备足了金银丝帛马粮再谈。
可本来这回为了筹备出征便花了一大笔,一个子没赚回来还又要往里搭个天大的数,圣上自接了信心疼又是憋闷,几天没睡一个觉。
对方守城的是名将那延罗,虽是胡人但无论治军还是治事都颇有手段。没点胆量的人去了定要被压死,武将又怕让人给算计,程佑安这相公不可能乐意出去,司马阅虽是兵部长官,却是个老油滑自也不愿意沾手,最后数来数去,能担任的又得信任的,也只有吴虞了。
吴虞又不像那两位能推脱,况且被俘的里还有昔日上司曹都统,于情于理非他莫属。
可这回出发的时间又已近入冬了,临行之前许嬢嬢帮忙收着行装,十八娘穿着件水蓝毛里的丝绵对襟短袄抱着薰笼啃柿子,吴虞瞧她这不上心的样,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柿子来啃了,俯身自顾自与她道:“约半月便回了。”
虽然她没问,也还是给面子点点头,他却又想起上回接益王碰上的恶心事,又长长叹了声,她不禁低头笑了笑,被他瞧见捏了一把,她才道:“想此事齐国人也愿意速速解决,虽他们把楚国将领俘了,但剩那些兵久了也容易出乱子。闹起来楚国固然亏损大,对他们却也没多大好处,两边吃亏岂不让胡人坐收渔利?我想他们也深知此理。”
吴虞自也不是不懂,可有人说说话也总是解心宽的,等许嬢嬢带人收拾完吴虞也便拽着她早早落了帷帐,睡前她才突然想起来问:“那天青莲来说话,意思是说罗寒找了你,望同去给你做个照应,你可应了?”
吴虞摸着她的头发道:“没应,你当他真是为了照应我?不过是在如今职位晋升无门想回军中来。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现下我自己都未知如何,他跟着我跳出来我也不知如何安置他。万一这回把事办坏,我大不了被一罢到底,再没俸禄也有人给我一百文花,可他既上要尽孝下要哺儿,本不该赌。”
十八娘也只是因为郭青莲提才顺口问了句,倒也不耐烦操心太多,听他说的也没什么不妥,便应了一声转身抱着枕头去睡,却又被他捞回去按回怀里。
第二天吴虞一大早换好轻甲,把她送到禁宫外,撩开车帘重重亲了口便去另个门带着三千人往北而去。
她红着脸蹭了蹭嘴角,瞧着他走远了便进宫来。今日午前招儿是经史课,她没去东宫,来了兰台料理后宫的文书,却见一封命妇的上表,打开一看,竟是请求与太妃进洛阳来探亲。
竟是益王妃。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若为探亲为何之前魏太公死时不来,程子贤死后程佑安和老夫人都抱病时也不来?偏偏此时来。
但益王如今在洛阳,益王妃又是程家族亲,太妃是魏家人,皇后也不太好拒绝,便同意了。
十八娘瞧了瞧回的文书言辞无甚错疏,便让小女官发了出去。
吴虞这么一走半个月,虽她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但睡前竟还是常常想起他来,可明明以前他离开那么久,处境还更凶险都未如此…看来,还是比以前同他更熟了?
不过么,最睡不着的还不是她。
日盼夜盼,圣上终于等回了同去使官的奏报,一看便圣心大悦,原是奏报中说诸事比预想的还顺利。
吴虞带人到了边境后却留下诸人,反而卸甲弃兵独自渡河到齐国去,齐将那延罗赞赏其胆魄,竟全未为难,只谈了一场便收了赎金绢帛,要求的战马粮食没给,竟也都同意了。
圣上听着急问:“兵将可是顺利回楚地了?!何时回洛阳?”
内侍却有些迟疑,又继续道:“回圣上,使官说,吴督尉已带了人回楚地,但只留在边境未再入内,就地查此次兵败之事,结果也有了眉目。”
圣上一时凝重起来,问:“何因?是那李辅畏战?”
侍人深深鞠道:“圣上,奏报中说,李辅乃是魏家亲信,世代为魏家驱驰,而前几代人虽忠勇,却终生不得迁,李辅虽也有本事,但为人活泛许多,此一行便成了魏家手下的先锋官。可本来李辅都已拿下了建州正待进城时,却被副官生生拦下了!这魏家家奴说夺城之功李辅怎配得?!李辅这才忽令手下放弃进城原地待命,错事重大良机!如拿下此城虽未必能伐齐大城,却也绝不至于如此惨败!”
“荒唐!荒唐!”圣上气得重重砸了香炉。
可她听着一时都差点笑出来……这事说给小孩子听,怕都会被嘲笑愚蠢,可这竟然是一群人精算出来的结果。但这结果却是要寻常士兵无辜百姓拿命去填。
众人吓得赶忙噤声,那念文书的小内侍更加战战兢兢,道:“使官说,吴督尉望圣上能先给个裁决…如最后回洛阳再经细查,魏家人果然如此行径,按军纪是当斩的……”
圣上叩手冷笑:“怎么,他的意思是,我不按他的意思处置他便不回来了?这一个个都有主意的很!”
内侍吓得便跪在地上,十八娘瞧了瞧,起身上前道:“陛下,臣可能说几句?”
圣上没好气道:“这不是你护短的时候!”
十八娘却还是轻声道:“陛下,臣不敢护短,只是以为吴督尉他万万不敢对陛下耍性子。”
圣上更气得道:“你说他不是耍性子却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臣枉自揣测,吴督尉的意思应是,如今他未回洛阳,对魏家人的一切都只听圣上的便可,不必顾忌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可回了洛阳便难免有许多人要在圣上耳边聒噪了,圣上介时想处置他们,顾虑更多,难处也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