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龙

侍人拱手笑着解释:“粮乃万民是根本，也来源于万民。圣上听说了王尚书那番话很是赞赏，才赐了稻米，说王尚书一定会比得了金子还欢喜的。”

那倒还是金子欢喜些……可她自然不敢说。

不过她也懂，赏赐物的的价值不在物内而在物外，有圣上这番赞赏自然比得一匣金子贵重得多。可她那些话不过是因着砚台有感而发，且是寻常道理，算不上什么震古烁今的道理。

吴虞一边儿杵在旁边剥着松子听着，倒是忽笑了下:“我去许昌接益王时，虽他一直称病不肯出屋，却见他身边侍奉姬人都是擅弹唱的，还经常唱新词，便猜是益王之作。后还听了同去的老内侍说，原本圣上是个木些的性子，背书明理不差，可于一些风雅事上没有灵性，还曾因此被先帝私下批他愚钝，而益王却是小小年纪便作得好诗文，很得先帝宠爱，年长些的人都知道，后来今上登位自然再无人敢提。”

十八娘恍悟:“原来圣上是借着我为自己出气呢，不过这岂不也得罪了益王？”

她正担忧着，外头却忽听有侍人来道:“娘子，郎君，听说魏家的老太公薨了。”

“可作准？”十八娘忙回头。

“小人方才出去瞧了，魏宅门上的彩灯都换了麻纱灯。前些时日便听说魏太公病重，今日可能听闻圣上又赏了娘子，心知圣上对益王心结难解，他家靠等着益王上位复起难了。今日忽由人搀扶到宫内见了圣上，回来的车上便断了气，不过……他家那被圣上关着的孙儿魏昀也被放出来了……”

吴虞听着摸摸她的脸问:“魏昀便是打你那个？”

“现下把他套麻袋打回去？”她是玩笑的语气，因为她知道她可以用阴谋诡计害魏昀吃亏，却是不能直接打人的。

吴虞却出了门交代了几句，十八娘只以为他是问了几句魏家的事，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如往日一般收拾好睡去了，可凌晨睡得迷迷糊糊，吴虞却突然把她扒拉醒了。

她迷糊睁开眼，却见吴虞一身穿戴整齐，低声与她道:“快起来，带你去套麻袋。”

“什么麻袋？”她还才醒还懵着，却被吴虞拎出来便披上了衣裳。上了马竟然来到了魏家的宅后的一处小巷子，是平素大户人家送货停车的地方。

屠也见他来了便指着角落的麻袋道:“人在那了。”

十八娘这才看清，被堵着嘴绑在那的竟是魏昀。

屠也侧身对吴虞道:“这个蠢货果然脑子不行，我派个从前的山贼弟兄来，让他说是你的手下，因被你苛待要交给他一些你曾经克扣军饷罪证，他便真上钩了。因在他家门口，他半分也未防备，直接便给按这了。他身边的也一道捆了，暂时没惊动宅内的人。”

吴虞点点头扔了一把金币给屠也，便牵着她走到魏昀身边。

吴虞低下身在魏昀脸上拍了拍问:“是你打人的？”

魏昀眼中愤怒霎时转为惊恐，吴虞却只拉着十八娘的手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魏昀被打得一懵，反应过来却恶狠狠瞪过来。

挨打还要瞧不起她，觉得被她打更受辱？

十八娘便气得擡起腿一脚踢过去，魏昀竟全没抵挡之力一晃便重重摔在了地上。原来他也不过如此？她一时更上了脾气来，提起裙摆在他身上狠狠踢过去，直到脚都累了，才蹲下来道:“怎么，是不是挨我打也挺疼的？”

可不等魏昀再擡眼，十八娘又啪啪几下狠狠抽过去，直把自己手都震麻了才停下。魏昀霎时脸肿了半边，十八娘倒笑了笑道:“原来你被我打也会伤啊，还瞧不起我么？”

魏昀竟真便再一声不吭匍在地上。

十八娘倒突然觉得有些扫兴，哼，看起来多凶，原来只要压过他，他便也不过如此。

只是她也只图报仇痛快，打人倒没瘾，也省得拖延久了惹来魏宅内的人多一桩麻烦，便利落起身在地上蹭了蹭鞋底，回头与吴虞道:“还够了。”

吴虞这便带着她又上马。而打之前如果问她，会不会只为出一口气打人，她或许会说，反正都过去了，魏家和魏昀也受了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有什么麻烦。

可现在打完了她才想，其实打了也不如何，魏昀都不会好意思往外说在家门口被人揍了，还是因为之前自己先打了她。

很快又回了家，她又脱了外衣钻回被窝，才发现这一趟竟都没有半个时辰，简直像做梦一样。可又要睡前她却还是有些担忧道:“方才打他是不是该蒙着他的脑袋的，万一他不怕丢人去告状了。”

吴虞却得意道:“不怕，他想也告没法子。屠也如今正是京畿城防军内的，他敢替我们把人绑了便是打点好了，任谁查去也查不出什么。且他去告状怎么说呢，只去与人说:大官人，我给人打了！

人家得问他:哎呦，是魏家郎君，谁敢打你呀？是在何处啊？

他便得答:是在我家门口，那凶恶歹徒便是太子的先生兰台女官王尚书~”

十八娘已笑得忍不住了，他还故意拿腔拿调地说，又道:“或许他也还是嘴硬要告，那官人总得问问他，是因为什么才打你，可有仇怨？你说他好不好意思说，是他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怕被揭发，只趁你无依无靠独自在家，带着一群人对你一个小娘子动手的。”

说到最后，他忽紧紧抱着她沉声道:“以后我们再不挨人欺负，不管是谁都不怕，尽管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