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姜婉卿一把拉住玉簌,阻止她出去寻郎中,“不必了,已经来不及了。”
玉簌见姜婉卿神色痛苦,蜷缩着身子,痛得浑身打颤儿,疼出了一身冷汗,她跪在姜婉卿的面前,也跟着红了眼眶,滚下泪来,“娘娘别吓奴婢,是什么来不及了?又怎会来不及呢?”
姜婉卿疼得牙关打颤,甚至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我和宣瑾瑜终是一场孽缘,我厌憎他,他也不肯放过我。”
她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就连上天也不愿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玉簌听说她有了孩子,她吓得呆住了,顿时泪如雨下,她跌跪在姜婉卿的面前,苦苦相劝,“奴婢这就去告知陛下,陛下一直盼着这个孩子,他若是知晓娘娘有了身孕,今后一定会善待娘娘和皇子的。”
“奴婢这就去告知陛下为娘娘请太医。”
姜婉卿疼得快要说不出话了,那郎中说过若是腹痛见红,那这个孩子便已经保不住。
她终究是福薄,留不住这个孩子。
不过这样也好,孩子若是知晓他的父亲母亲从来只是彼此利用,互相折磨,甚至不死不休,即便孩子能生下来,大概也会后悔有她和宣瑾瑜这样的父亲母亲吧。
“玉簌,你先出去替我看看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可是娘娘……”
姜婉卿挣扎着起身,“你快去啊!”
玉簌只得出了禅房,那些禁军在院外把守着,禁军好像还抓了不少人,她便对守卫打听,说是今夜有一伙叛军闯入,郝昭将军正带着禁军抓捕叛军。
玉簌又问道:“除了叛军,可抓到其他的什么人?”
那名守卫摇了摇头,玉簌打听到消息后,正要赶回禅房告知姜婉卿这个消息,可就当她去而折返,走进后院,便见一股浓烟笼罩在姜婉卿所在的那间禅房上空,那间禅房竟然着了火。
整个屋子都已经燃烧起来,火势迅速蔓延,甚至已经烧到了临近的三间禅房。
玉簌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大喊道:“快来人啊,谁来救救皇后娘娘!着火了,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后院禅房起火,郝昭赶紧派人去通知皇上,再带人赶去救火。
今夜,沈砚按计划准备带人前往慈恩寺抓捕叛军,早在十天前,他已经带着人在城中四处搜捕叛军,以便掩人耳目,掩盖今夜真正的行动。
不过没有人知晓那天晚上闯进牢房中劫狱的叛军,也是他暗中安排的,他和卫无恙在暗中传递消息,卫无恙留在京城的那些旧部便带人闯入刑部监牢,救走了关押在刑部大牢的卫家军旧部。
而他再带锦衣卫追击那些藏匿在城中的叛军,将叛军逼入慈恩寺,再让叛军吸引慈恩寺中的禁军,叛军制造混乱,他再趁机攻入慈恩寺营救姜婉卿。
此刻,他的马车已到山下,当他看到慈恩寺上空笼罩着一股浓烟,必定是寺内起了大火,观那起火的方向像是位于慈恩寺的后院禅房,他帕子捂嘴,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定是她出事了。”
太胤见他咳嗽吐血,焦急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沈砚顿觉手脚冰凉,周身如坠冰窖,他神情焦急紧张,整个人失魂落魄,“那是娘娘所在的那间禅房着了火。”
他对林潇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带她出去!”
“寺中的那些禁军就交给我。”
看来,今日他和宣瑾瑜必有一场生死大战。
太胤知他想做什么,再次劝道:“卫无恙还未入京,你此番带兵和宣瑾瑜硬碰硬,又能有几分胜算?难道真的要将这些年在京中培养的人手,全都折损于此吗?他身边还有像郝昭那般的高手,你即便强攻进去,也没有胜算。”
沈砚道:“有林潇在,我信他。”
“沈砚,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倘若他日卫无恙反悔,翻脸不认人,你又拿什么再同皇帝斗。”
沈砚死死抓住太胤的手,吐出一口鲜血,他死死盯着太胤,“没有她,我会死。”
见到沈砚这般模样,太胤也红了眼眶,眼中泪光闪烁,“沈砚,你变了,变得我快要认不出来了,你曾说你不信人心,不信承诺,更不信男女之间天长地久的情爱,可轮到你自己,怎么就糊涂了!”
从前他以为沈砚就像是供奉在香案之上冰冷佛像,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沾任何凡尘中的喜怒哀乐,可一旦沾染了情爱,便失去了理智,不计代价。
沈砚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他用帕子擦净了嘴角的血迹,“大概能遇见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美好的事。”
吐血后,他面色苍白,可他的目光里像是有一团正在灼烧的火,是那样的滚烫,是那样的炙热。
“太胤,你信我吗?”
太胤真人点头,“你是贫道见过的最聪慧,最隐忍,最善谋算之人。”
他和太胤真人更像是忘年交,他们的年纪相差三十岁,却能成为一生的挚交好友。
沈砚笑道:“那便出动全部的人手,助林潇将她救出来。”
待宣瑾瑜赶到慈恩寺后院,禁军正在救火,但火势实在太大,眼前火光滔天,后院只有姜婉卿住在禅房中,房中起火,临近的几间空屋子也很快烧成一片,屋子相连,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
宣瑾瑜红了眼,沙哑的嗓音,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姜婉卿可找到了?”
郝昭回禀道:“陛下,火势太大了,这么大的火,皇后娘娘怕是……”
倘若等到灭火了再进去救人,里面的人就算不被大火烧死,也早已被这滚滚浓烟呛死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进去救人!”
郝昭道:“陛下,火势太大了,进不去了。也太危险了……”
“朕去找她。”
宣瑾瑜用帕子捂住口鼻,冲进大火里,可火势实在太大,并浓烟滚滚,入了火海,却根本分不清方向,别说是找人了。郝昭担心宣瑾瑜会出事,他只得跟着宣瑾瑜跳进大火里。
“姜婉卿,给朕出来……朕让你快出来。”
“咳咳咳……”宣瑾瑜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甚至他身上的玄色龙袍也被大火点燃,着火的梁木被烧断,摇摇欲坠。
“陛下小心!”
郝昭见那燃烧着的木头就要从头顶掉落,断裂的木头快要砸到宣瑾瑜,郝昭执剑砍断了那根着火的木头,郝昭急忙拉住了宣瑾瑜,“陛下,真的不能再进去了。”
直到宣瑾瑜见到那根被烧得焦黑的红色发带,他像是发了疯似的去捡那根还在着火的发带,已经烧得发黑的发带,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将其抓在手心里。
手却被烧伤了大片,掌心红肿不堪,他依然紧握那半截发带,跌跪在地上,这根红色发带是姜婉卿之物,发带被烧毁,那人呢……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觉得眼中发酸发涩,竟然落下泪来,通红的眼中满是泪水,“姜婉卿,你好得很,你竟不惜将自己烧死,也要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朕吗?”
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刘焯从快要被烧成一堆废墟的禅房中找到一物呈上。
那是一件婴孩穿的红色肚兜,肚兜上绣着一只可爱的小老虎,只不过这件肚兜的四周也有些烧焦的痕迹。
刘焯回禀道:“是从皇后娘娘所在的那间禅房中找到的,这件肚兜被藏在玉枕下,所以才未被完全烧毁。
宣瑾瑜将肚兜捏在手里,想到在宫里的那个晚上,姜婉卿闻到羊肉的味道便觉得恶心作呕,还有她的脸色总是很差,他以为是她的寒症未愈,身体虚弱才导致她对带有腥味的食物恶心反胃。
如今看来,她怕在那时便已经有了身孕。
宣瑾瑜一把拔出佩剑,直指跪在地上的哭成泪人的玉簌,“你说,皇后是不是有了身孕?”
玉簌伏倒在地上,哭得无法控制住自己,哽咽了,“娘娘一直想要出宫,一直都想要离开,娘娘担心陛下得知她有了身孕,便再也不会放她出宫了。”
玉簌一向胆小,如今姜婉卿死了,她也像是豁出了一切,“既然陛下是爱着娘娘的,陛下明知娘娘最在乎的是什么,娘娘重情重义,最在乎朋友和家人,娘娘喜欢广阔的天地,陛下却要将娘娘所有在乎的一切都夺了去,还要将娘娘禁锢在宫里。作为娘娘的枕边人,陛下竟半点都不了解娘娘,只是想要娘娘按陛下想要的方式活着,可娘娘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便有在乎看重的人或事,陛下爱娘娘,但您真的懂娘娘想要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