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姜婉卿突然抓住沈砚的手臂,蜷缩着身子,捂住小腹,皱紧了眉头,疼出了身冷汗。
沈砚焦急问道:“娘娘怎么了?”
“沈大人,我肚子疼。”
她红了眼眶,眼中蓄满了眼泪,带着恳求无助的眼神,看上去神色紧张难安,“沈大人,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她的脸色虚弱而苍白,娟眉紧蹙,整个人都在轻微的发抖。
见她痛成如此模样,沈砚的心也好似在油锅里煎熬,“不会的,娘娘别胡思乱想,臣这就去请郎中。”
姜婉卿却抓住他的袖袍不放,“大人你不别走,我害怕。”
齐国灭亡,她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她不想再失去这个孩子,虽然她还感觉不到这个孩子的存在,但这个孩子已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唯一的家人。
“好,臣不走。臣让人去请郎中。”
沈砚去打了一盆热水来,为她轻轻擦拭额头,擦拭双手,隔一会为她更换热手巾,替她擦拭前额的汗水,希望能为她那冰凉的手掌带来一丝温暖。
见她疼得小脸煞白,咬紧牙关,忍着疼,他挽起手臂,伸到她的面前,“要是很疼,娘娘咬着臣的手臂。”
他怕她伤了自己。
咬他或许能让疼痛转移。
姜婉卿却见到了他手背上的牙印,那是在刑部大牢时,她为了挣脱他用力咬在他的手背上,如今这牙印已经结了痂,可伤口那样深,怕是会留疤吧。
她实在太疼了,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但她也并未使力。
沈砚感觉到被唇瓣触碰过手臂,那种柔软而湿润的触感。
不疼,带着酥麻的痒意,令人心颤。
被咬过的肌肤有一圈浅浅的牙印,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去看那饱满的唇瓣,“娘娘别担心,郎中很快就会来了。”
那郎中为姜婉卿施了针,开了些安神保胎的汤药,用过那些汤药,姜婉卿觉得腹痛有所减轻,终于睡着了。
可她却依然拉着他宽大的衣袖不放手。
沈砚仔细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眉眼轮廓,指尖触碰着她柔软的唇瓣,沈砚守着她,又在床边坐了许久。
想从她手里抽出被她紧握着的衣袖,可又怕吵醒了她,便褪下外衫,他走出禅房对那郎中问道:“孩子能保住吗?”
郎中摇了摇头,“怕是很难,这位娘子的身体太弱了,还患有寒症,这般虚弱的身体,竟还有了身孕,这不是胡闹吗?你是如何当人相公的,也不知心疼自家娘子!”
此番沈砚让人去请郎中,并未对郎中告知姜婉卿的真实身份,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郎中见二人相貌皆不凡,又很是登对,便误以为他们是夫妻。
沈砚无故被郎中数落,无奈解释道:“我不是......”
可郎中是个急性子,根本不想听他解释,睨了他一眼,叹道:“若还想再要孩子,需得养好身体再说。”
沈砚恭敬送郎中出了后院,笑道:“沈某定然谨记郎中吩咐。”
沈砚考虑到姜婉卿身体虚弱,倘若她知晓孩子保不住必定会心里难过,想着待他们去了洛州,寻访擅长妇人内诊的医者,说不定有办法留下这个孩子。
那郎中走慈恩寺的后门下山,入画一直暗中盯着姜婉卿房中的一举一动,见那郎中深夜从禅房中出来,便觉得事有蹊跷,便赶紧去唤醒陆沅沅,陆沅沅将自己平日舍不得戴的那支发钗拿了出来,从那郎中口里换取了关于姜婉卿的病情消息。
“原来她这个孩子保不住了啊!”陆沅沅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样看来,上天还是很公平的嘛!”
原本就不属于姜婉卿的皇后之位,勉强怀了龙嗣,这孩子也留不住,真是报应。
入画在旁劝道:“太妃娘娘,咱们还是不要去招惹皇后了吧,如今陛下独宠皇后,您当初就是因为皇后惹怒了陛下,这才搬来了这清苦的慈恩寺中,难道您就不想过安生日子?”
“你看看这寺庙中什么都没有,本宫已经呆够了,再说即便本宫什么也不做,宣瑾瑜依然不会放过本宫。”
她到底要缩在寺庙里,委屈求全到什么时候,与其这样,倒不如为自己报了仇,出了气。
“更何况,本宫什么都没做,她的孩子保不住,只能怪她没有福气,怪不到本宫的头上。”
只能怪她命不好,留不住这个孩子。
天一亮姜婉卿照例去佛堂诵经,抄写经书为孩子祈福,拜拜寺庙中供奉的神像,祈求神灵能够保佑这个孩子。
陆沅沅则装作来庙里上香,见姜婉卿跪在福堂内虔诚祷告。
她却并不入内,而是装作和入画谈论关于洛州一役的战况,“卫无恙连破洛州三城,听说云麾将军奉旨派兵追击,却中了卫无恙的圈套,以至惨败。就连云麾将军本人竟也不知所踪。只怕不日叛军就会攻入京城,如今这城中不太平,就快要打仗了。”
入画问道:“那云麾将军到底如何了?听说那一战实在惨烈,云麾将军会不会早就死在了卫无恙的刀下了吧?”
姜婉卿听到有人谈论战事,听说江煦出事,顿感心急如焚,因情绪激动起伏,她感到小腹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由得抚着小腹,忍痛深深吸气。
陆沅沅往寺庙内跪在蒲团上的身影看了一眼,叹道:“要知道卫无恙乃是大魏的战神,卫无恙以屠杀俘虏闻名,他从不接受他人投降,无人能在他的刀下得以生还,更何况他和云麾将军还有旧怨,云麾将军落在他的手里……”
陆沅沅又道:“云麾将军到底如何,也只有圣上才知晓,毕竟是在战时,若是将云麾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出去,怕是军心不稳。”
姜婉卿听说江煦出事,她一把扯断了缠绕在手腕间的佛珠,檀木佛珠悉数滚落在地,四散开来,纷纷滚进桌案底下。
见那提笔抄经书的手都在发颤,陆沅沅暗暗一笑,她想起了江煦在北荣二皇子出使魏国的那场比试,姜婉卿为江煦擂鼓助威,江煦看她的眼神,那时她便看出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得知江煦出事,她必然情绪激动,她腹中孩子本就难保,又怎能经受得住像这般激烈的情绪起伏。
她不过是将她打听来的消息透露出去,她什么也没做,姜婉卿的孩子没了,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陆沅沅对入画道:“咱们走吧。”
“这位娘子请留步。”姜婉卿在身后唤她,陆沅沅停住了脚步。
姜婉卿觉得说话之人的声音很熟悉,便追了出去,果然见到了陆沅沅,心想还真是冤家路窄。
“果然是你。”
姜婉卿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陆沅沅这个老熟人,更没想到的是不过数月未见,陆沅沅竟然圆润了不少,穿着宽大的衣裙,看上去比往常胖了一圈。
陆沅沅自请出宫,常伴青灯古佛,那时,她便觉得以陆沅沅的性子,在宫里搅弄风雨才像是她的所为,她不像是能放下一切,甘愿守在这清寒的佛寺中清修之人。
见到她那满是怨恨的眼神,姜婉卿知她出宫必定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