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尽管在复兴路那次之前,霍抒煜早就已经单方面见过边雾数次了。也许是从边以泽的手机屏保里、中学时期散课后的人潮里、边家举办的晚宴厅里。
但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的确是在对方16岁那年。
霍抒煜记得那天是周六,边以泽下了选修后急着跟队买比赛器材,所以才令他得了可乘之机。
当时的Alpha匆匆挤着下课的人潮往球场走,歪着脸用肩膀夹着手机,嘴上还在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啊呜,真的是突发状况,哥哥有个急事,别生气啊。”
“别不说话……你到哪儿了?南门外面?我办完事就过来。”
边以泽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才叫苦不叠地松了口气,“偏偏今天让我去谈器材的事情,小祖宗都要发火了。”
霍抒煜猜到是什么情况,但还是故作不经意道:“你弟弟来了?”
“是啊,刚升高一学业紧,今天难得抽的空。”
边以泽苦着脸,又看了眼外面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叹着气,“也不知道啊呜认不认得路,现在又不回我消息了。”
闻言,霍抒煜心思一动,像是自然而然的顺手一帮:“要不要我替你去南门接他?”
不过边以泽倒是警觉,故意绷着脸上下打量他,目光最终停留在Alpha脸上的止咬器上。
那段时间正值霍抒煜的易感期尾巴,从禁闭室放出来不久,鉴于曾有过未成熟时期的伤人前科,总院特意让他必须戴着止咬器直到易感期完全结束。
实际上霍抒煜认为自己已经能够极度完美地自控了。不过一次前科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防备措施。
想要快速回到学校继续课业,便只能戴着这个彰显生人勿近与危险性的器械招摇过市,在人群里接受各类或恐惧、或嘲讽的审视。
所以当边以泽这么看他的时候,霍抒煜已经想要收回刚刚的话了。
“你脸上的东西太吓人了,容易吓到啊呜。”
果然,边以泽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婉拒道:“我家啊呜胆子小,见到戴着嘴套的大狗都要躲我后面。等你摘了这玩意儿再带你见见他。”
霍抒煜敛过眸底的晦涩情绪。那一刻,止咬器结实的绑带缠绕在耳后,他竟然觉得似乎被勒得一阵火烧般的炙痛。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在发问,语气却很平静:“摘了止咬器就不害怕了吗。”
边以泽奇怪地瞥他一眼,哼笑道:“摘了这东西你确实人模狗样的,要是别这么成天冷着脸就更好了,我们啊呜喜欢温柔点的大哥哥。”
语落,霍抒煜也笑了:“好,我尽量。”
不过跟边以泽分别之后,他还是去了南门。按照边以泽接电话的时间,Oga或许还没走太远,他沿着南门外的小路刻意绕了几圈,才刚好撞上被一群Alpha围住欺负的边雾。
明明是绝佳的英雄救美剧本,可惜他脸上的止咬器实在大煞风景,毁了所有可能萌生的绮念与故事。
毕竟正常的Oga是不会对戴有止咬器的Alpha产生好感的。
他看见16岁的少年抱着小猫幼崽,水光漓漓的圆眼像是蓄着露珠,将落未落的,看上去就跟他怀里的小猫似的。
龇牙咧嘴装得很凶,其实可怜得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霍抒煜立刻上前解决了几个低劣下作的Alpha。而抱着猫的Oga蹲在路边,好像在咬着唇努力不让生理泪水夺眶而出。
可惜他记得边以泽说过,边雾是轻微的泪失禁体质,常常跟他情绪激动地吵着几句就开始掉小金豆子,吓得边以泽都不敢惹对方半点不开心了。
只是看着Oga这副不愿在陌生Alpha面前示弱、又忍不住的可怜相,霍抒煜觉得可爱又好笑,便装作冷漠不在意地背过身。
半晌,果然听见对方抹着眼泪、轻轻啜泣的声音,跟小猫呜咽似的。
等边雾哭完了,霍抒煜才转过身,见对方一张水洗的小桃心脸仰起,漂亮的小猫眼圆圆的,还润着清凌凌的湿意。只不过Oga好像在忌惮他脸上的止咬器,连道谢的声音都小心翼翼。
“谢谢。”
其实霍抒煜没想过边雾会主动跟他搭话。
他很意外,但更清楚这算是他第一次站在边雾面前,被对方认识。
明明这种场景在梦里似乎模拟过千万遍,可没有哪次是这么狼狈地戴着止咬器,像只沉默的野兽般,几乎一言不发。
可霍抒煜还是被击中了,甚至面对Oga期待又崇拜的眼神而感到手足无措。
他想,也许边雾天生就是这样一只小猫牌狙击手,仅仅是这么眼神无辜、唇角弯弯,就已经令他心痒得忍不住像边以泽那样,捏捏对方的脸颊。
然而手不受控制地落在Oga的脸边,霍抒煜迎上边雾迷惑又天真的目光,他喉咙一紧,顺势放下手臂,掌心落在了对方怀里的幼猫脑袋上。
他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掩饰着刚刚险些出错的失态,说:“猫给我吧。”
边以泽对猫毛过敏,估计这只小猫被边雾带回去也养不了太久。
没想到边雾却执意要带走,霍抒煜便没再坚持了。他将迷路的Oga领回A大南门最显眼的位置,猜测不一会儿边以泽就要急得脚底抹油来接弟弟了。
霍抒煜记得当时的Oga眼巴巴地看着他,说:“我叫边雾。”
但是他目前的状态确实不太适合与对方交换姓名。
假如只能拥有一次机会以“霍抒煜”的姓名被对方认识,他希望不是这种被捆着容易伤人的犬齿、几乎半张脸被遮住的形象。
然而后来,在对方的房间里醒来,边雾却好奇地看着他耳后成年累月的止咬器勒痕,问他是什么。霍抒煜直言不讳,对方似乎也没有显露任何嫌恶或害怕。
也许边雾还记得那段少年时期的奇遇,也记得那位戴着止咬器、从天而降帮他赶跑坏蛋的Alpha。
只是霍抒煜没想到对方此刻会是这种反应。
Oga蓄着水光的眼眸在路灯下显得更清亮动人,眼眶微红、鼻尖也冻得粉粉的,像是强忍着即将决堤的脆弱泪腺,倔强又羞恼地瞪着他。
五六年过去了,竟然还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霍抒煜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很快就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羊毛毡小猫,捏在手里故意展示给边雾看:“之前被啊呜丢回来了,他可伤心了。”
再看这只歪歪扭扭丑得要死的奶牛猫挂件,边雾心里像是有什么在蓄势疯长。他三步并作两步撞进霍抒煜的伞底下,碎发上、眼睫上都落了几粒雪花。
“他有名字,叫复兴。”
边雾重新拿回那只羊毛毡小猫,上面还残留着Alpha掌心的余温,“因为我们是在复兴路捡的。”
这次他用的是“我们”。霍抒煜一怔,眼前的Oga比他矮半个脑袋,微微仰着小桃心脸看他。
他眉心一动,忽然擡起手,像是完成了当时没能实施的歹念,轻轻捏了一下边雾的脸颊。
“干嘛啊!”
边雾被捏得猝不及防,绵软的脸颊肉都被霍抒煜起着薄茧的手指捏得泛红,他有些不满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小猫眼瞪得更凶:“你在替这个小猫报复我吗?”
听到这个说法,霍抒煜忍不住笑了下,松开手,“现在亲不了你,实在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