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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夜雪覆了满城。
没钥匙没外套,手机也电量低危,除了狼狈伤痕外一无所有的宋亦霖,被谢逐捡回了家。
才知道当初不是说笑,他真的不止北郊那一套房子。
高档住宅区与宋亦霖自小长大的地方判若云泥,分明在同一座城市,却能被这样清晰地划分为两个世界。
走进玄关,谢逐将灯打开,光线被调成昏暗的暖光,并不刺目,宋亦霖这才稍稍生出几分安全感。
没什么精神劲去打量周围环境,但不论是气息还是房屋布局,各处都透露着昂贵的熨帖,她肩头还搭着谢逐的外套,站在门口不知该做什么。
谢逐让她坐,她就听话去沙发上呆着,给她接了热水,她就乖乖端起杯子喝掉,从始至终都一副任凭安排的模样。
看了片刻,谢逐忽然伸手,指节很轻地蹭过她脸颊。
冰凉。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在外面冻了多久。
“待着。”他言简意赅地道,在空调控制板按两下,就进了某个房间。
房子是中央空调,谢逐出门时没关,室内温度正适宜,宋亦霖捧着陶瓷杯,感受水温热度附着掌心,暖意迂缓将自己渗透。
情绪过耗的疲惫姗姗来迟,她低头按了按眉骨,却不小心牵动到伤处,疼得双眉紧蹙,缓缓放下手。
余光瞥见熟悉身影走近,她刚掀起眼帘,结果就见什么东西被递到跟前,定睛一看,是件……浴袍?
宋亦霖愣了下,伸手接过,擡眼望向身前人。
谢逐逆光而立,神色被掩得看不分明,语气平静依旧:“新的,没用过。”
倒像是把选择权交给她。毕竟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即使她提防也是理所应当。
宋亦霖想了想,问:“浴室在哪?”
谢逐眉梢轻擡,示意一个方向,“左手边第二间。”
她点点头,抱着浴袍朝那边走去,也不知是自愿还是为完成指令,整个人都显得空泛。
等洗去满身寒意,柔软浴袍将自己裹得严丝合缝,宋亦霖才有种从这场凛冬雪夜里走出的感觉。
离家出走的精神劲也恢复少许,她吹干头发,慢吞吞走回客厅,刚落座没几秒,就见谢逐从某间房间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物品。
她下意识要起身去接,结果谢逐直接擡手将她按回原处,顺道把东西抵在她红肿的那侧脸颊,言简意赅:“摁着。”
是冰袋。宋亦霖被激得缩了下,倒也乖乖“噢”了声,听话地将冰袋扶好敷着。
比起脖颈惨烈的淤青掐痕,她被扇的那巴掌实在算轻伤,冰敷就能足够缓解。
谢逐看了几秒,蹙眉收回视线,按着她下颚略微上擡,用温热毛巾覆盖住那些骇人痕迹。
力道很轻,像对待什么该被轻拿轻放的珍贵物品,尽管宋亦霖知道自己哪个都没资格。
但还是忍不住心底微涩,她不敢再看他,近乎是匆忙地低下眼帘。
人对恶意习以为常后,再感受到珍重,只会更加难过,甚至无所适从。
像被从小打到大的狗,恶语相向拳脚相加都无法造成半分伤害,但只要一个温柔抚摸,就会慌不择路地想要逃。
宋亦霖就想逃。也再次后悔今晚拨出那通电话。
“——我本来是该死在去年夏天的。”
话语不受控地吐露,或许是慌不择路的表现形式,她听见自己说:“或者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