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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夜。
翌日也不算放晴,天气预报仍标注90%雷电暴雨,整个暨城都笼罩在阴云之下。
宋亦霖睡醒时已经十点多,完美错过了早餐,可喜可贺的是午餐也没胃口,她不用再出门觅食。
睡满十小时还是觉得困,她惺忪着眼,咬着牙刷去阳台打量天色,阴沉得像已经入夜。
楼底小路纵横,道路中央栽了棵树,看起来伶仃脆弱,经过一夜暴雨催折,枝干蔫蔫耷拉着,满地泥泞中落叶散乱。
反观其它绿植,都喝饱了水,挺拔欣欣向荣,生命力对比显着。
宋亦霖靠在护栏,垂眸端详几秒,没来由觉得自己就像那棵树。
——不会枝繁叶茂,又满身疮疤的废木。
起床低落到此为止。她收回视线,去卫生间洗漱过后,便回到卧室,翻出假期作业开始写。
宋景洲有假期,而迟敏今天上早班,她要回市区,最好等迟敏下班后再去。
如今开始独居,未来两年都要在这度过,她考虑许久,决定把小区那只小狗带过来。
也算有个家人。
认真刷起题时间总是流逝飞快,待宋亦霖写完历史政治,再拿起手机时,居然已经三点过半。
微信冒出不少未读消息,尤其小群格外热闹,她点进去,发现乔觉和魏余谌居然也进来了。
都是熟人,话题东扯西扯,其中不乏调侃互骂,她看得唇角微一勾起,见他们聊的正是后天去C市的事。
薄酩:【别滴滴了,你们几个能去的拉个小群行不行?非要在我跟前舞?】
梁泽川:【这题我会,少数服从多数,不如你直接退群吧。】
乔觉:【什么意思,宋亦霖也去?】
路予淇:【好耶!@宋10】
梁泽川:【?】
魏余谌:【?】
薄酩:【谐音梗国家级水平啊。】
路予淇:【靠……手滑没用系统艾特,这备注多可爱,有问题?】
薄酩:【@宋10@:)帮你艾特原主,勿谢,你们继续聊,我刷题。】
魏余谌:【酩姐实惨啊,所以宋亦霖呢?】
底下又是许多条艾特,最后终结于谢逐的一句——
【估计在睡。】
宋亦霖:“……”倒是很清楚她。
时间不早,她站起身,换好衣服出门,下楼正赶上公交抵达站牌,便快步刷卡登车。
待坐好位置,她拿出手机,回:【之前没看手机,怎么了?】
发完这条,又顺手翻过之前记录,她想了想,觉得路予淇那个备注挺有意思,于是切去设置更改微信名,10。
魏余谌:【@10来了。】
魏余谌:【?】
薄酩:【很会宠姐妹,你真的,我哭了。】
梁泽川:【楼上不是在刷题?】
路予淇:【哇霖霖!你三号也去C市玩吗?】
宋亦霖思索少顷,照自己这作业进度,估计差不多,于是应:【嗯,高铁去吗?】
【对,到时要转一站。】路予淇给她说明,【我待会把几个近期班次发给你,你看看就清楚了。】
宋亦霖回了个OK:【什么时候订票?急吗?】
【还没订呢,今明两天确认下来就行。他们省队都坐飞机嘛,肯定到得比我们早,所以没必要卡时间。】
又聊了会儿,正讨论订高铁哪个时段,公交站点提示音就响起,宋亦霖见抵达目的地,于是回了句待会说,收起手机。
走进小区后,她原本打算带上狗就离开,结果搜寻大半小时无果,只好暂且上楼,去问迟敏。
楼道依然陈旧斑驳,她拾级而上,余光不经意瞥过楼梯外沿,缀着些许暗红痕迹,已经干涸。
没在意,宋亦霖回到家,将钥匙搁在柜子,边去茶几倒水边问:“妈,那条经常在楼底晃悠的小狗呢?”
耳畔却传来宋景洲的声音:“你妈今天换班了,还没回来。”
动作一滞,她擡头,见他正坐在书房刷手机,头也不擡。
他继续说着:“最近创城,那条狗赖咱家楼底不肯走,清早刚被打死,你问它干嘛?”
脑袋嗡地一响。
宋亦霖突然不会动了,僵在原地,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冷,她下意识蜷起指尖。
没任何想法,几秒,或者更久,她听到自己问:“尸体呢?”
嗓音干涩,喑哑难听。
“早就给拖走了,还能搁着?”宋景洲随口道,瞥见她转身要走,不禁蹙眉,“你干什么去?”
“擦血,楼道没清干净。”宋亦霖简短答。
“你有病?”他放下手机,匪夷所思道,“脏兮兮的你管那些?”
稍微平复过呼吸,宋亦霖耐着性子解释:“我喂了它很久……”
“那也不是你的狗,少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宋景洲兀自打断她,语气不耐,“难怪经常晚回来,原来是从外面招猫逗狗去了?成天干这种影响学习的事,死了正好。”
死了正好。
宋亦霖站着没动。她在想楼道那些暗红痕迹,想自己为什么昨晚没回来,想小狗赖在楼底不肯走,是不是在等谁接它回家。
她想得头都痛了,也想不出更多。
“是吗。”她喃喃道,“我也死了正好。”
横竖都是没人要的贱命。
“——你就不能正常点!”
宋景洲最烦她说这些,当即砸了手机,骂:“为条狗都能要死要活,谁欠你的!你看我平时给自己买什么了?赚点钱都攒给你,好吃好喝地供着,家里关心你还不够?”
“你妈说我讲话不好听,是,但你整天臭着张脸给谁看?我不也是为你好?你要是听话,按我说的路子走,我还骂你?”
宋亦霖倦烦地蹙起眉。
近十年过去,她仍旧没搞懂,为什么每次无论从哪种话题开吵,他总能扯到这些。
放在以往,她都会选择直接走人,但眼下,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叹了口气,宋亦霖转回身,没什么情绪地对着他,道:“学费都是我自己代课攒的,我想走什么路,还轮不到你评判对错。”
“最起码我能走得直。”她逐字逐句,“不会半.路.出.轨。”
宋景洲似乎没想到她知道这些,怔愣少顷,才后知后觉地恼羞成怒,倏然起身,阔步向她而来。
他步伐迈得大,宋亦霖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狠推一把,踉跄着跌倒在地。
茶几撞得歪斜,也不知磕到哪,疼得太阳xue一跳,她却没皱眉,反而出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