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十九天
一路上景纾茵都如坐针毡,马车里用软毯垫着,但她就是觉得怎么坐都像是有什么在刺挠着她。
她倚着车壁,装模作样地瞧着回府路上的风景,这条路走过很多遍了,其实风景不风景的,也就那样,没什么新鲜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离家越近,季暄看她的眼神越晦暗,裹挟着沉重的分量,一点点在逐渐加码,直到让人不堪其负地栽倒。
对此,她的应对是,不看就不会有负担。
“到了。”季暄沉声道,嗓音低沉而清润,虽然听不出季暄压抑的情绪是什么,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扶着他递来的手下车。
本来只是几息的简短接触,她打算收回手时,却被季暄握住了。
算了,随他去好了。
她觉得不妙,但不知道是哪里不妙,这让人感觉更不妙了。
虽然景纾茵完全没有替嫁搞事的心思,但对于季暄,他差点就失去了她。即便他安排了宫中侍卫巡逻搜查,但那也是在她不肯回心转意的最坏可能的状况下,他做的一点点保险手段罢了。
她今天提前出现在喜宴上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在文武百官面前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用力抱住她,甚至吻她。但那种场合下,他最多也只能牵着她的手。
即便她心里没有他,她能不选择别人而抛弃他,也足够让他为之庆幸了。
季暄牵着她步入中庭,朗声唤她,转身拥她入怀,“阿茵。”
与此同时,除了他缱绻低喃,景纾茵似乎还听见身后十几步外大门被远远阖上的吱呀声,她下意识地想要擡手,被季暄顺势握在掌心,“嗯?”
她被季暄牢牢扣在怀里,没法回头看,他抱得实在太紧了,她稍微侧个头,唇就能擦到他的喉结。
那就更危险了。
景纾茵身子一僵,中庭本来左右都设有大门相通,可她眼前的门却是在入内之前就已经从内锁上了的。
联系到方才似有侍从把门从外关上的吱呀闷响,还有季暄同时唤她的这一声……这么巧合,都会让她怀疑是不是季暄故意算准时间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来遮掩关门的声音。
景纾茵下巴搭在季暄肩上,视线落在庭中他身后金黄的银杏树上,这个时候,突然不适时地想起了从前季暄给她讲的两个字。
——「“困”和“囚”虽然字形相似,意思相近,二者是两个不同的字,含义也不完全相同。」
——「木在封闭的口中为“困”,人囿于封闭四方之地则为“囚”。」
——「阿茵明白了么?可别再写错了呢。」
她至今还记得他彼时带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落笔的时候,他话音传入自己耳间时,那种柔和又带着无奈的轻叹。
但现在,她与他同处这四四方方的庭院,眼下这种,院中既有树,又有人的情况,到底算是“困”,还是“囚”?
季暄方才的语气比从前一遍遍教她的时候更温柔,低沉辗转夹杂着求而不得的委屈,比从前还要来得让人骨酥心迷。
景纾茵腰一软,没出息地往季暄的方向前倾,好在还有一只手可以抵住他的胸口,勉强给她留出些空间。
“阿茵。”他本能地抱紧了她,一遍一遍低声唤她。
“怎么了?”她的腰被紧紧箍住,跑也跑不了,抵住他胸口的手也放下,否则都快没点空隙让她呼吸了。
“我……我今天很害怕。”季暄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比嘟嘟那只狐貍撒娇还惹人怜,“怕你因为讨厌我,不想见到我,不愿意再回来了……”
若真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但结果是一定的,即便她怨恨他,他也决计不会放过她。
——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丞相夫人,把她关起来,只看得见自己一个人,眼里只有他一个就好了。
——他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把她的心捂暖,那就不等了。
——他与她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既然名分有了,那坐实夫妻的关系,又有什么不对呢?
在见不到景纾茵的日子里,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没日没夜地处理公务,试图麻痹自己。
但在多少次午夜梦回,惊醒时分,亦或是在短暂的休憩片刻,被压抑在心底的恶欲,总是会找到他内心薄弱的地方,直到刺破他艰难维系的理智,在幽深的心底汲取养分,不断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