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对襄阳的刺探是“南张”计划中最为凶险、也最为迫切的一环,那么,将目光投向更南方的长江对岸——那片由碧眼紫髯的年轻人所统治的江东六郡,则是关乎我们长远战略布局的关键一步。
北方的曹操是迫在眉睫的生存威胁,荆州内部的倾轧是立足之本的挑战,而南方的孙权集团,则像是一头蛰伏在侧的猛虎,既可能是未来的致命威胁,也可能在特定条件下,成为我们借力打力、共同抵御强敌的潜在盟友。对其动向的准确把握,重要性不言而喻。
幸运的是,与深入龙潭虎穴般的襄阳相比,刺探江东的情报,我们拥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长江水道以及糜家那遍布长江沿岸的庞大商业网络。
糜贞的商船,常年往来于长江各处重要的港口码头,从荆州的夏口、江夏,到江东的柴桑、建业,甚至更远的吴郡、会稽。这些商船,不仅运送着货物,也成为了玄镜台探子们天然的交通工具和身份掩护。
在我的指示下貂蝉指挥着玄镜台,巧妙地将一部分精干的探员,伪装成商人、船夫、伙计,甚至是随船的家眷,利用糜家的商路,分批次、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荆州南部靠近长江的几个重要区域,如江夏、长沙等地,并进一步延伸至长江对岸的柴桑(孙权集团目前的核心据点之一)、以及夏口(江夏太守黄祖的驻地,也是未来可能与刘琦产生交集的地方)。
这些探子的任务,与襄阳那边的侧重有所不同。他们不需要像在襄阳那样,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接近权力核心,因为那样风险太大,也容易引起孙权方面的警觉。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观察”和“收集”。
观察什么?观察江东的港口、船坞,看孙权水军的规模、训练情况、舰船类型和数量;观察沿江城镇的兵力部署、粮草转运、市场繁荣程度,评估江东的战争潜力和动员能力;观察当地官府的治理效率、百姓的精神面貌,判断孙权统治的稳固性。
收集什么?收集关于孙权本人的性格、决策风格的情报;收集其麾下核心文武重臣,特别是那位传说中“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大都督周瑜,以及那位目光长远、据说提出了“榻上策”的鲁肃等人的信息,了解他们的政治立场、军事才能以及对荆州的态度;收集江东内部是否存在不同派系(如主张对外扩张的鹰派与主张保守发展的鸽派)的争斗;收集江东与荆州之间,特别是与江夏太守黄祖之间的冲突和摩擦的具体情况。
这些情报的来源,同样多样。有的是通过与当地商贩、渔民、船工的闲聊攀谈中获得;有的是通过观察官方发布的告示、军队的调动和操演推断;有的是通过与糜家在当地的商业伙伴或雇员进行信息交换(当然,这些伙伴并不知道情报的最终流向和真实用途);甚至,一些胆大心细的探子,还会冒险潜入军营外围或官府附近,进行抵近侦察。
相较于襄阳传回的情报总是带着一种压抑和危险的气息,从江东方向反馈回来的信息,则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那是一种蓬勃发展、锐意进取,同时也暗藏着勃勃野心的力量。
情报显示,自孙策遇刺、年少的孙权接掌江东基业以来,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展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手腕。在他的治理下,江东内部的叛乱和骚动被迅速平定,山越等地方势力被逐步征服或安抚,政权日益稳固。
更令我关注的是,孙权正不遗余力地扩充军备,尤其是他引以为傲的水军。柴桑、建业等地的船坞昼夜赶工,打造新型的战船;水军士卒的训练强度和规模都在不断提升;周瑜等核心将领频繁巡视江防,演练水战阵法。种种迹象表明,江东绝非偏安一顾之辈,其向外扩张的意图已昭然若揭。
那么,他的矛头会指向哪里?
目前来看,最大的可能还是北方的曹操。毕竟,曹操统一北方后,挥师南下几乎是必然之势,长江天险是江东赖以生存的最大屏障。孙权所有的备战,首要目标必然是防御曹操可能的进攻。这一点,与我们的处境有共通之处。
但同时,情报也明确指出,孙权及其麾下的重臣,对富庶而分裂的荆州,同样抱有强烈的觊觎之心。荆州位于长江中上游,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一旦被曹操夺取,江东将直接暴露在曹军水陆夹击的威胁之下。反之,若能将荆州纳入囊中,或至少与一个可靠的盟友共同掌控,则江东的战略纵深将大大增加,进可问鼎中原,退可保有江南半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