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张”计划启动,尤其是锦瑟(貂蝉)确认了行动方案并迁往荆山深处的秘密指挥中枢后,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绷紧的弦。白日里,我依旧在新野处理着繁杂的军政事务,与主公、关张二将军以及简雍、孙乾等人周旋,共同描绘着新野那“百废待兴”的蓝图,扮演着那个忠诚、干练、偶尔能提出些“锦囊妙计”的辅佐角色。
但每当夜幕降临,喧嚣散去,我便会回到这间看似普通的书房,锁上房门,点亮那盏只为秘密而燃的孤灯。这时,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通过石秀建立起的那个绝对安全的单线联系渠道,来自襄阳城的情报,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汇入我这个最终的节点。它们通常隐藏在看似普通的货物夹层、或是由装扮成行脚商的信使,在不引人注意的地点,通过约定的暗号和信物完成交接。
这些情报的形式五花八门。有时是写在细小纸卷上的寥寥数语,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或危险的情况下记录下来的;有时是经过初步整理的简报,用特定的药水浸泡后才会显现出字迹;还有时,是一些看似无意义的物件——一枚特殊的铜钱、一块磨损的陶片、甚至是一缕不同寻常颜色的丝线,每一样都代表着事先约定的特定信息或警示。
解读这些情报,本身就是一项极其耗费心神的工作。我需要将这些零散的、真假混杂的信息碎片,如同拼凑一幅巨大的、缺失了无数块的拼图般,小心翼翼地进行比对、甄别、分析,试图从中勾勒出襄阳城内那错综复杂的权力格局和暗流涌动的真实面貌。
锦瑟(貂蝉)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玄镜台的行动效率和渗透能力,即便是在荆州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也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襄阳城,作为荆州的州治所在,刘表的“王庭”,其繁华自不必说,但其内部的戒备森严,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外来户”的警惕,也远超想象。想要在这里布下一张有效的情报网络,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玄镜台的探子们,就像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他们化身为襄阳城里最不起眼的角色,融入了这座巨大城市的脉络之中。
有的是混迹在码头、市场,衣衫褴褛却耳聪目明的流民或小贩。他们能听到最底层的抱怨和传闻,能观察到物资的流向和官府的动态,偶尔还能从醉酒的低级军官或衙役口中,套出一些有价值的边角料信息。
有的是设法进入了高门大户,成为仆役、杂役、甚至是马夫。他们或许无法接触到核心的机密,但却能近距离观察主家的日常起居、往来宾客、内部矛盾,甚至能通过清理书房的废纸、偷听墙角的私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更有甚者,一些容貌出众、心思玲珑的女性探子,则潜入了襄阳城的销金窟——那些高级的青楼楚馆。在那里,往来的达官显贵在酒酣耳热之际,往往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真实的想法,或是泄露一些重要的信息。她们以曼妙的舞姿和巧妙的言语周旋,收集着那些隐藏在风花雪月之下的政治风向和人事变动。
还有一部分受过专门训练、擅长交际和伪装的探子,则试图依附于某些不得志的低级官员或世家子弟,成为他们的门客或幕僚。通过这种方式,他们能够更深入地接触到荆州的官场生态,了解不同派系之间的倾轧和利益交换。
这些探子,如同无数细小的触手,开始慢慢缠绕上襄阳这座庞然大物。他们的目标明确而聚焦: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蔡瑁府和张允府。这两位把持荆州军政大权的外戚,是我们必须重点盯防的对象。探子们想方设法地接近他们的府邸,观察进出人员,记录车马往来,收买门房仆役,试图了解他们的兵力部署、亲信网络、以及针对主公刘备的具体图谋。
其次,是蒯越、蒯良兄弟等本土世家的府邸。这些地头蛇的态度,对于我们在荆州的立足至关重要。他们是真心依附刘表,还是与蔡瑁同流合污,抑或是心怀异志,暗中观望?探子们需要收集他们与各方势力接触的证据,分析他们的真实立场。
当然,刘表的州牧府,更是监控的重中之重。虽然直接刺探州牧本人的难度极大,但通过观察府内的守卫换防、物资采买、官员拜访的频率和规律,以及设法接近那些能够接触到刘表起居的内侍或侍女,或许能窥探到这位“仁厚长者”真实的健康状况、精神状态,以及他对继承人问题的真实倾向。
情报搜集的方式,也无所不用其极,却又必须谨小慎微。
“听”——在酒肆茶楼、街头巷尾、府邸的后厨马厩,竖起耳朵,捕捉一切有价值的谈话和议论。“看”——观察人物的神态举止、府邸的守卫变化、物资的异常流动、告示的字斟句酌。“买”——用金钱或利益,小心翼翼地收买那些处于底层、掌握某些信息却又容易被忽视的小人物,如看门人、车夫、侍女、甚至是对现状不满的低级士卒。“析”——将公开的信息,如官府的告示、市场的物价、官方的庆典活动等,与秘密收集到的情报进行比对分析,从中发现矛盾和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