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都督忧心耗费钱粮,甚至资敌。方才昭已言明,我等所需不多,愿自带部分粮草,并尽力自筹。至于‘资敌’之说,更是无稽之谈!主公与曹操,有不共戴天之仇!徐州数十万生灵惨遭屠戮,家国之恨,刻骨铭心!天下何人可能降曹,唯独我主公绝无可能!将其置于抗曹最前线,正是用其所长,激其所愤!试问都督,还有什么比让一个与曹贼仇深似海之人,去镇守抵御曹贼的第一线,更能让州牧大人放心的呢?”
我语气激昂,重提徐州之仇,以情动人,也以理服人,彻底打消所谓“通敌”的疑虑,并将“危险人物”转化为“最佳人选”。
“其四,都督担心主公拥兵自重,难以节制。此更是对我主公仁德之名的莫大侮辱!主公辗转半生,所求唯匡扶汉室,兴复大业。今投荆州,乃视景升公为宗室长辈,一心辅佐。军国大事,皆由州牧大人节度,我等岂敢有丝毫僭越?若大人不放心,可遣使监军,粮草军械皆由州府统一调拨,我等绝无二话!我等所求,不过是沙场效力之机,而非拥兵自重之权!”
我将姿态放得极低,甚至主动提出可以接受监军和物资管制,最大限度地打消刘表和蔡瑁对我们“失控”的担忧。同时,再次强调主公的“仁德”和“忠诚”。
一番话说完,大厅内鸦雀无声。蔡瑁被我一番抢白,脸色由红转青,张口欲辩,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反驳我层层递进的逻辑。张允等人更是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附和。
我能看到,刘表的眼神中,犹豫之色更浓,但同时,也多了一丝意动。我的话,显然比蔡瑁那些充满偏见的攻击,更合乎情理,也更能搔到他的痒处——既能解决北境的燃眉之急,又不用付出太大代价,还能博得礼贤下士、勇于担当的好名声。
蒯越依旧低着头,但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眼看火候已到,我决定抛出最后的杀手锏,也是最冒险的一步棋。
我再次转向刘表,语气变得更加恳切,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无奈”:
“州牧大人!我等肺腑之言,天地可鉴!若大人与诸位同僚,仍对我主公心存疑虑,不肯给予寸土效力之地……那昭与主公,也无话可说。只是……”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然后才缓缓说道:“只是,若我等长久滞留襄阳,无所事事,反而更容易引人猜忌,滋生是非。届时,外有曹操虎视眈眈,内有闲言碎语,恐非荆州之福,亦非大人之愿吧?与其如此,何不成全我主公一片报效之心,将其置于明处,置于前线?如此,既能用其力,又能察其行,岂不比将其闲置于此,终日相互猜忌,更为两全其美?”
这番话,可谓是以退为进,暗藏机锋。我没有直接威胁,却点明了将我们闲置在襄阳的潜在风险——我们会成为一个不稳定因素,一个持续引发猜忌和内耗的源头。相比之下,将我们放到新野这个“明处”,反而是更容易“掌控”和“观察”的选择。这恰恰击中了刘表和蔡瑁内心深处那种“既想利用,又怕失控”的矛盾心理。
我说完,再次深深一揖,不再言语,将最终的决定权,交还给了高坐之上的刘表。
大厅之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表的身上。蔡瑁脸色铁青,嘴唇翕动,却终究没有再发出声音。他知道,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球在刘表脚下。
而我,能做的,也已经都做了。剩下的,便是等待命运的裁决。
我能感觉到主公投向我的那赞许而感激的目光。这一场唇枪舌剑,我替他挡住了最猛烈的攻击,也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大的可能。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