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颜珍珍踩着露水穿过晒谷场,竹篮里装着新收的蔺草和几幅改良后的刺绣纹样。
村头老槐树下,唐淑芬正带着婶子们编草帽,笸箩里的草茎泛着温润的米黄色,在她们布满老茧的手中翻飞成细密的纹路。
“淑芬婶,”颜珍珍蹲下身,从篮底摸出块从港大带回来的的确良花布,“您看这花样,要是用咱们的双面绣缝在领口,能不能做出不一样的褂子?”
唐淑芬瞥了一眼花布,指尖抚过布料上的并蒂莲图案:“这花型倒像我婆婆当年陪嫁的绷子,就是配色太艳了些。”她想了想,从针线笸箩里翻出团靛蓝色蚕丝,“用这个打底,再掺半股金线绣莲蓬,保准显贵气。”
两人正说着,村口传来自行车的叮铃声。邮递员老周晃着牛皮信封喊:“颜老师,京市来的挂号信!”
信封上是李怀仁苍劲的钢笔字:国际中医药论坛邀请函。附页里夹着张泛黄的剪报,标题是《茂村野菊治疟传奇》——正是多年前颜良丰给知青治病的旧事。
“这论坛在羊城办,下个月开幕。”颜珍珍捏着信纸,蔺草碎屑簌簌落在蓝布衫上,“李教授说分论坛缺个讲民间药材应用的,点名要我去。”
唐淑芬停下手里的活计,用草茎挑起信角:“那你还去镇上摆摊不?咱上周编的二十个青蛙篓还堆在祠堂呢。”
远处传来颜良丰劈柴的声响。颜珍珍想起父亲昨晚在煤油灯下的叹息:“研究所批文没下来,先卖点手工艺品周转也好,可你这两头顾着,身子骨吃得消?”
她忽然站起身,把布料和邀请函叠进竹篮:“淑芬婶,今晚去祠堂开个会吧。咱把草编分分类:细密纹路的做摆件,结实耐造的当渔具篓,再教年轻媳妇们在鞋垫上绣药材纹样——”她摸出支从港大带回来的塑料彩笔,在草叶上画了朵简化的野菊,“就按这个图案,以后咱的东西都带茂村的记号。”
“好,我通知大家伙来!”到底是做过妇女主任的,说起话来一点不含糊,她摘下围裙,“我让桂花婶子帮我去叫人!”
祠堂里,女人们都很认同珍珍的提议,热火朝天地议论开了。
暮色漫过晒谷场时,颜珍珍坐在门槛上给苏成哲写信。信纸边角粘着片晒干的蔺草,她斟酌着词句:中医论坛她在准备中,结束后,想带些草编样品在京市碰碰运气。听闻你母亲喜欢苏绣,随信寄去幅双面绣帕子,针脚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