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颜珍珍重又回到了学习和实验中。
实验室浸在初春的阳光里,颜珍珍盯着显微镜下的野菊细胞,却始终无法对焦。
阿玲的相机在身后咔嚓作响,镜头里的姑娘穿着蓝布衫,却少了往日的神采。“想什么呢?”阿玲晃了晃刚洗的照片,“昨天苏先生送你回校时,那眼神简直能融化冰川。”相纸上映着两人在路灯下的剪影,苏成哲的风衣将她裹进怀里,像保护着一枚脆弱的种子。
颜珍珍忽然想起,苏成哲昨夜说的话:他在边境见过最凶残的风暴,也见过最顽强的野花。你和它们一样,看着柔软,根扎得比谁都深。“
她低头,拆开父亲的来信——茂村的药材博物馆前,蒋红梅正在教孩子们辨认野菊,嘴角扬起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弧度。父亲用相机,将红梅姨拍得很美。他和蒋红梅分别十几年,彼此心里还有对方,知晓对方的需要,尽力去促成。他们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很和谐,是互相成就的。
看来,他们好事将近了。
“阿玲,”颜珍珍忽然开口,“你说信任一个人,需要多久?”
阿玲姑娘将相机搁在实验台上,镜头对准窗外的紫荆花:“我阿公说,辨认椰子树是否结果,要看它开了几季花。”她转头时,耳环上的野菊坠子轻轻晃动,“但有些树,你看着它生根发芽,就知道它早晚会结果。”
午后的阳光爬上蒸馏瓶,颜珍珍终于按下萃取键。当野菊精油如琥珀般滴落时,她忽然想起苏成哲的铁皮盒——里面的每片标本都夹着他的战地日记,其中一页写着:“帮珍珍改良的野菊种子发芽了,它们比子弹更有穿透力。”
颜珍珍想起来,答应了苏成哲的邀约,去附近的香港仔码头。
暮色浸染实验室时,颜珍珍换上父亲寄来的新蓝布衫。衣领处别着的野菊胸针微微发烫,仿佛揣着一颗跳动的心。阿玲在门口探出头,挤眉弄眼:“记得带搪瓷缸,说不定有惊喜!”
码头的咸腥味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苏成哲的军绿色风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转身时,手里拎着两盒烧味饭,另一只手抱着个盖着红布的物件:“知道你吃不惯西餐。”
红布掀开时,颜珍珍捂住嘴——是茂村的老式竹编食盒,里面装着唐淑芬腌的酸豆角、王婶做的米糕,还有用荷叶包着的叫化鸡。“托边境的货车捎来的,”他打开搪瓷缸,里面是混合了桂花的野菊茶,“加了点香港的料,试试?”
海风掀起蓝布衫的下摆,她咬下一口米糕,甜味混着野菊的清苦在舌尖炸开。远处的渔船亮起灯火,苏成哲忽然指向海面:“看,北斗七星。”他的手指划过星空,停在某颗闪烁的星子上,“那是我们在茂村后山看过的同一颗星星。”
颜珍珍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放下筷子。前世的记忆像退潮的海水般远去,眼前的男人正用草编手环替她绑住被风吹乱的发辫,动作笨拙却认真,像在搭建一座坚固的小窝。“成哲哥,”她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的颤音,“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