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瓶洲彩衣国,胭脂郡的深夜,街道上灯火微弱,铺满碎影,宛如湖面倒映满天星辰,一阵风拂过檐角灯笼,摇曳作响。夜深人寂,整座城池仿佛沉睡,唯独这条街道,宛如蛰伏的龙蛇,空气中盘旋着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意。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面对面站定。
马苦玄本是蹲在墙头的,潇洒玩世不恭的姿态,像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浪荡公子,可就是这一句“打架就打架,别叨叨个没完”,让他心头骤然一紧,脸色变得无比冷峻。
他望着方知寒那双眼,毫无波澜,却像极了真武山夜里那口深潭,幽暗得人心发毛。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轻慢姿态,语调平淡,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敢不敢在我刚才走出的第二圈当中,分出胜负?”
他缓缓抬起手臂,指向那半块石砖上的划痕。
“率先退出圈子之人,算输。”
圈子不过丈许,宛如囚笼,但两人却像是早已心照不宣,知道这一圈之内,不只论胜负,更要分生死。
方知寒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马苦玄一步迈入圈中,脚底轻轻一踩,整条街道隐约震动,那一刻他浑身气机沉凝,黑袍无风自动,如寒夜骤雨压城。
——
泥瓶巷方知寒,杏花巷马苦玄。
同乡、同龄、却早已是两条岔路。马苦玄登山之后,誓言境界之争全胜,至今未尝一败。可偏偏,他最不愿提的那个少年,在他登山之前,打了他一拳。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像一根刺,拔不得,忘不了。
今日重逢,他本不打算下杀手。但方知寒这一句话,不怒而诛,叫他生出杀心。
两人心照不宣,已无转圜余地。
马苦玄眼神冰冷,雷电缠指,真武山兵家修士的雷霆之术已然蓄势待发。他不再言语,只是握拳贴腹,摊掌负后,体内气机如江河倒灌,三条灵窍如风箱鼓荡,隐隐有雷声滚动。
而方知寒也在蓄力。他站桩如山,撼山拳的六步走桩,宛如重甲铁骑缓缓出营,每一步落地,街石微颤。他袖中暗藏符箓,目光却没有丝毫投机取巧的念头——真正的杀招,还未使出。
两人距离不足一丈,近身搏杀,一念之差,就是生死。
“锵!”
不是兵器声,是空气炸裂声,是杀机溢散声。
马苦玄骤然踏前,一记雷霆轰拳破空而至,拳罡未至,先有耳鸣。方知寒眼神一冷,竟然不退反进,一式“铁骑凿阵”迎上,拳对拳,劲对劲!
“砰!”
拳头撞在一起,街面顿时碎裂出蛛网般裂痕,灰尘腾起丈高,两人身形模糊其中。下一刻,又是一记快拳!又一记肘击!
马苦玄快若奔雷,每一拳都带着雷电灼烧的气息,连空气都似被撕裂;而方知寒出拳更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他早已习惯了拳头比不过人,就让你一拳落我身、我两拳砸你骨!
马苦玄吃了几拳神人擂鼓式,脸上金芒泛起,却咬牙强行用真武山的气法将拳意截断。他眼角流出一丝鲜血,依旧步步紧逼。
方知寒双拳翻飞,脚步如鼓点密集,耳边只有气流呼啸与雷电炸响。
马苦玄咬牙怒吼:“你还想赢我?!”
方知寒冷笑:“别做梦了,你也会疼吧?”
双方此时都早已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受损,脸颊、手臂尽是淤青、裂口,但都像疯子一样继续逼近。
每一次交错,都是血与雷的碰撞,每一次后撤,都是强忍剧痛。
马苦玄双掌一错,竟将体内残余雷气尽数逼入掌心,一掌拍下。方知寒则以拳抵掌,咬紧牙关,将“神人擂鼓式”叠加入拳,力求正面击溃!
“轰!!”
宛如惊雷击顶,整条街道都似微微晃动,墙头灰砖掉落。
两人被震得同时后退,步履踉跄。
方知寒嘴角血流如注,但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背,缓缓擦拭脸上血迹,那双眼睛,始终盯着马苦玄,没有移开一寸。
而马苦玄身形不稳,脚步终于踩在了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