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没说话，也没赶开我，我只看着我抚摸着我的脸蛋。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露出如此柔软的神色，柔软到，我光是看见那神色，身体就像被水包裹一样。

温和的，静谧的，一点一点的……

沉下去。

她开口，先是颤抖的舒气，后是沙哑地开嗓：“是啊，我若是有个孩子，也应像您这般大了，他若是还活着，也应像您这般大了。”

没有哪个母亲会敌过丧子之痛。

就算表面上不说，心底里还是会有道疤的。

只要一一提起，就会被揭开。

鲜血淋漓。

我不应她，只是用掌心覆上她的手背，用脸蛋轻轻蹭着她的手。

她的唇瓣是颤抖的，半天，只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不成声的呜咽。

人，在生病时往往会变得更感性。

阿月是这样，温夫人也是这样。

人世间最深的痛莫过于丧子之痛，最深的仇莫过于杀子之仇。

“温夫人，别伤心，只要您说出那个人的姓名，我会帮您亲手杀掉他。”

我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只要您说出那个人的姓名，我会帮您亲手杀掉他。”

温夫人的哽咽戛然而止。

她静静地看着我。

“算了。”

她吐出一口淤浊的气，“算了。”

“为什么？”

“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了，就算杀了他，也换不回我的孩子，还会让我背负上杀人的罪名，为了那样一个人渣，不值得。”

啊，被看穿了。

虽然说我是可以亲手杀掉那个男人没错，我说过的话里有个措辞特别耐人寻味——

“帮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主谋，我是帮凶，只要我做了这件事，你我二人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别想先下船。

“算了，不提这些事了，您也才大病初愈，回去吧，别再染了病。”

“好。”

我从地上起身，内心挣扎了许久，才摸出我的糖罐罐，从里面掏出一颗我最喜欢但一直舍不得吃的糖，放在包点心的油纸上。

“感谢您今天请我吃的点心，这是回礼，我先走了，望温阿姨保重身体，早日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