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说,灶房里的我,根本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倒像是山里粗野的小伙子似的。
我嘿嘿一笑,不知可否,只是抬手抹了一下流到脸颊的汗,将锅里的药盛到碗里,端给她。
温夫人只是递给我一块透湿了的布。
“到镜子那擦擦脸。”
是嘞。
刚才生火手上沾了灰,现在灰都蹭到脸上了,跟花猫一样,可不是要好好擦擦脸?
我对着镜子擦着脸,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您一个人住这儿,不寂寞吗?尤其是晚上,院子里空荡荡的,万一闹鬼了,多吓人啊。”
背后响起的是一声嘬药声。
“习惯了。”
“有没有人都一样。”
“人还不如鬼。”
温夫人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只一句一句地往外蹦。
这种人,我还真有些聊不起来。
既然这种话题聊不起来,那就聊聊工作吧,她会感兴趣的。
“对了,温夫人,我过两天就回店里了,您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
“病好了就回去了。怎么,您看起来很希望我回去?”
“是的呀,您可是咱们店里的主心骨呢,少了您,这店就散了,撑不下去多久的。”
见脸上又变得干干净净,我长舒了一口气,将布收起来。
“这个有些脏了,我收起来回去洗洗,等您回店里了我再还您。”
“给我吧。”温夫人朝我伸手。
我乖顺地将布还给她。
她又道:“店里人都怕我,希望我早些走,唯独您盼着我回去,怎么,是觉得我平时对您不够严厉?”
“没啊,虽然平时觉得您很严厉,不过没关系,严师出高徒嘛,我有受虐倾向,谁骂我我就喜欢谁,我喜欢您。”
她拿着布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是么?”
现在我离她近,能够看到她鬓上依稀斑白的几缕头发。
在我心里,温夫人一直给人年轻干练的感觉,原来,也不算年轻了。
想起她之前那声叹息,我缓缓开口:
“我娘如果没有难产,估摸着现在也应该跟您是一样的年纪了,我二妈年纪不算大,与我也才相差十几岁,但想来,若是她活着,如今也该是三十出头了。”
“可惜,她们都管不住我,她们若是能像您一样管住了我,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出息。”
我蹲在她身边,双手交叠搭在她大腿上,脑袋枕着,仰望着她。
“若是您有个孩子,定会比我还出息,若是您有个孩子,算下来,差不多也是我这样的年纪,没准我还能和他做同窗,或是一起在店里忙活,这样,我也能多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