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了看朱红的大门,又看了看眼前的深深院落。
门内是父亲、夫子、叔伯对我的劝告,是我对他们的承诺。
可,门外有阿月,还有我一直触手可及却不敢触及的世界。
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以至于到现在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算了,总不能辜负阿月吧?
毕竟今天约好了的,要和他一起出去看看。
况且我只偷偷出去这一次,父亲他们那么疼爱我,是不会怪罪我的吧?
斟酌许久,我提了一口气,转身,手抚上门板,紧闭双目将门推开。
“吱呀”
门开了。
外面的车水马龙声涌入了长时间来死气沉沉的院子。
一个温柔的触感落到在我的发顶。
我睁眼,缓缓抬头,正对上阿月的笑容。
他对我说:“羲和,你做的很好。”
你做的很好。
我很久没听到这句话了。
上次听到是在什么时候呢?
哦,是在八年前了。
那时候还什么都没变呢。
一股复杂的心绪涌入心头。
我心里像被打翻的调味瓶一样,酸脸苦辣咸都搅在一起,很不是滋味。
“谢谢你哦阿月,”我拧着眉朝阿月笑,声音轻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走,“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是没有勇气走出这里的。”
他嘴角上淡然的笑容似乎更加浓郁了一点,随即,朝我伸出手:“要一起到外面走走看吗?”
我也朝他笑并且搭上他的手:“当然。”
我俩是手牵着手出的巷子。
阿月的手掌比我的大一些,我怀疑,他能将我的手全包在他那白腻的手心内。
温暖的触感从手心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脉络。
他的手又暖又软,握起来很舒服。
令我不舒服的是旁人的目光,以及我的格格不入。
眼下,我目之所及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
有军阀、有租界、有商会、有小洋楼、有歌舞厅、有教堂。
戏班子、说书人、有轨电车。
这些东西东西无一不吸引着我的眼球。
并且我意识到了一件事:现在的小姑娘,要么穿着旗袍,要么穿着学生装,要么穿着小洋裙。
只有我,一袭清汉女(这个词是后来有人告诉我的)的着装,裙角还系着铃铛,风一吹,便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和他们站在一起,我就仿佛是旧社会的遗物,是本应该钉死在棺材里的陪葬品。
“羲和,你做的很好。”
阿月的声音缓缓流淌到我耳畔。
我抬头看他,正对上他垂落在我身上的笑吟吟的视线。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通透又明亮。
他说没关系,就算会与常人有异的也没关系,有些人就会是与旁人有异的。
比如穿着旧时着装的我,和站在我身旁穿着一身戏服的他。
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看待我们,重要的是我们如何看待自己。
只要不自轻,不自贱,无论你如何,别人都会敬你三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莫名就有了底。
不过,这样的阿月总感觉会很难以接近呢。
得想个办法让他像我一样才是。
只有同类和同类才会惺惺相惜。
一旦出现不平等,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谐就会被打破。
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得想办法让阿月能好好待在我身边才是。
“阿月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我笑眯眯地说道,“我很有钱哒!夫子说过,我爹给我留下的钱足够我挥霍三代呢,所以阿月不用担心会把我买穷掉哦。”
“只要阿月喜欢,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给阿月买下来哦!”
“所以……阿月想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