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烧迷糊了。

真的。

他居然让我不要对他太好，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如果我力气大的话，那现在肯定会用被子把他卷成卷饼打横抱到床上，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但是我还小，没那个力气，也没那个身高，更没那个实力。

见我不说话，阿月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不起啊小羲和，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确实说错话了。”看着他孩子般委屈不安的的神情，我拨开他额前细碎的长发，补充道，“羲和现在有些生气，如果阿月再不乖乖吃药的话，羲和可能会更生气。”

我说的应该是好话。

可为什么这语气落在我自己的耳朵里，都能明显的觉察出一丝威胁的味道？

就好像他不乖乖吃药我就会把他怎么样一样。

但我又能把他怎么样？

只能当宝贝似的哄着呗。

偏我又不会哄人，只能如此生硬的“恐吓”他。

良久，我才听他朝我道歉。

“对不起羲和，我只是……只是不习惯。”

“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而那些对我好的人都也已经……”

“对不起，是我多言了。”

他烧的厉害。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没有聚焦，只虚虚拢在我脸上，水光细碎的眸子又覆上一层玻璃罩似的亮晶晶的东西，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

他乖乖吃了药，喝了热水，被我牵着手领到床上躺着。

很快，药劲儿发作。

都说“是药三分毒”，这话不假。

只躺了一会儿，阿月就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他却任性的不肯闭眼，只无力地半睁，漆黑眸子地盯着我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垂眸看他，等待着他朝我说话。

可他却偏不，只又低下目光，任凭纤长的眼睫在脸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青灰色阴影，困住水目光。

怎么跟小孩子闹觉似的？

知道他烧的迷糊又困倦，我不忍心吵他睡觉，只为他掖好被角后起身欲走。

起身。

衣摆忽地一沉。

我一回头，就看见他那只骨节分明瘦削修长的手捏了一小片我的衣角。

“羲和，别走……”

他的声音细若蚊喃，若不仔细听，我肯定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为等我回应，一阵有气无力的咳嗽声响起又结束。

他那如砂纸磨地的低哑嗓音从我耳畔清晰传来：“羲和，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人在迷糊的时候会比往常更感性。

现在的他根本分不出一点精力来保持平日里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柔疏离，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在行动，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黏糊糊的，娇气的很。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明天早上清醒后，皱着眉头笑着对我说“对不起，让你看到我那么难堪的一面”的模样。

还真是令人心疼啊。

他还在牵着我的衣角。

我将他的手拿下，放在床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我不走，我去浸湿帕子给你额头降温。”

“帕子……”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神凌乱地晃了两下，忽地直视我急急说道，“帕子在床头的抽屉里……我洗干净了，一点都不脏的，我洗干净了。”

“我知道的，阿月素来都是最干净的。”我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给他一个还算温柔的笑容，“好好躺着，不要乱动，等我回来。”

他真的很乖。

在听完我的话后，他除了目光还在紧紧跟随着我之外，其他地方真的一动都不动。

可怜兮兮的模样像只受伤的小狗一样。

只是小狗是不会说话的，他会。

他不仅会，还会唤我的名字，让我心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从早上到现在的经历，只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找出帕子。

起身，打水，沁凉，拧干。

他烧得更厉害了，原本苍白的脸红得不像话，就连目光也迷蒙了。

我将凉帕子覆盖在他头上，他却哭了，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却没看我，只喃喃着一句话：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我不知道他把我当成了谁，总之应该不是“林羲和”。

“阿月，我不走，我就在这儿。”我将他的手从我手腕上退下，旋即，坐到他身旁，很认真地跟他说道，“你忘了？我说过的，只要你唤一声‘羲和’，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神情微怔，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羲……和？”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