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雨。
宜:睡觉;
忌:出行。
窗外。
青铜色的天将世间万物都融化在内,只有搭在青瓦红墙的雨声还在聒噪不已。
雨幕下,细雨如银丝,积水顺着屋檐的一角悄然滴落,在地面砸开一圈涟漪。
院子里那棵垂丝海棠树像是吸饱了水似的,柔弱无骨的花瓣仿佛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胭脂匀注。
一阵风来,水珠摇曳,粉白飘香。
今日本是夫子该来的日子,但雨下得这样大,他怕是过不来了。
至于阿月那里……
墙头满是青苔,沾了水,滑的很。
怕我还没爬上墙头就得跌个粉身碎骨。
我被困得闷得慌。
床头的佛像我擦也擦了,拜也拜了,就香炉里的香灰都被我清去了大半。
连如果再不找些事来做,恐怕就要腐烂在这雨中了。
思索间,被红线束缚在窗前的铜铃轻晃,悄然将宫商角徵羽奏响。
我听着这声响,突然有了主意。
……
雨幕里。
我拿着一柄折扇,未穿鞋袜,赤足在雨中翩然起舞。
衣角的铃铛随着我的舞步叮当作响。
我忽地想起昔日二妈在雨中给我父亲跳舞的模样。
我二妈是个怪人,她晴天里不喜欢跳舞,偏偏喜欢在雨天雪天跳舞,还得是光着脚跳舞。
我问她为什么,她只答有些东西偏要在糟糕的处境里显现才能被称为“美”。
原我少不更事,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随着年纪渐长,却渐渐也懂得二妈这话里的意味——
美的东西,要跌入尘泥,要血肉模糊,才能被称为“美”。
随着轻快的步子不停地旋转着,飘逸的裙角如阵阵绿风绿烟绿雾在我身旁弥漫。
脚底被尖锐的石子划破,我垂眸,只见一缕殷红顺着我的脚下蜿蜒,却又在石板缝隙间被雨打散。
一阵疼痛自我脚底蔓延,疼痛催生着兴奋的神经,我忍不住咯咯笑出声,甚至故意将那疼痛放大,让它同这漫天大雨将我一点点吞噬。
我说过的,我并不喜欢这世间的一切。
我只是在借着它们的型或意来凭吊着过去。
“吱呀——”
门被推开,有人造访。
一柄从未见过的伞出现在我头上。
我笑了,收了动作,咬着被撑开的扇子转过身去。
有影子压在我身上。
“小羲和,不冷么?”
我头微偏,扇骨缓缓合上,一张美人面渐渐于扇后浮现,叫我惊喜得忍不住扑上去:
“阿月,你怎么来了?!”
……
梳妆台前,阿月在为我擦头发。
方才他见我脚底被石子磨破,不由我解释,将我打横抱起带回屋内。
在他的催促下,我换了衣服,坐在在镜子前乖乖让他为我擦头发。
不过说实话,阿月力气是比我大,他抱我的时候可轻易了,跟拎小鸡仔似的一下子就把我抱起来了。
长得高的人力气是大哈。
我在心里咂了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