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李幼白高兴疯了◎
勤政殿明光如昼,早在傍晚落日时,顾乐成便吩咐宫人陆续点灯。此处为陛下与众官员议事处理朝政的地方,不管何时,陛下都喜欢殿内亮堂。
顾乐成听到陛下那声命令,跟着擡眼朝殿中望去。
那位翰林编纂身形纤细,穿着得体的官袍站在那儿,在陛下发话后,将头擡了起来。顾乐成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从他尚且是皇子时便侍奉左右,如今虽位居内监之首,但还是如履薄冰,生怕哪日做错事触怒圣颜。高处不胜寒,身在其中才知危险。
比如现在,他自是知道陛下看着这位翰林编纂,心里在想什么。
陛下和长公主的那段日子,他不是不知道,但又只能装着不知道。宫闱秘事,不是能拿到明面上讲的,退一万步,现下仙居殿受宠的贵妃娘娘,不也是按着长公主的模样找来的吗?但难得的是,崔贵妃是个极有个性的女郎,她明媚端丽,像是枝头最美的花苞,便连陛下都忍不住想要采撷。
若说起初是为着那张脸,后来陛下便是深陷于她的才情,哪怕之后又有好些个顶着相似脸的美人进宫,也再没有人能像贵妃一样,牢牢笼住陛下的心。
贵妃那位外甥女便是例子,年岁不大,仗着跟贵妃三分像的样貌,进宫几日,眼下拾翠殿都要变成冷宫了。
顾乐成瞄了眼殿中,没注意身边站着个人,一扭头,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那人朝他使了眼色,示意他噤声。
顾乐成后脊全是汗,心里骂着外头那些小黄门不长眼不张嘴,长公主来了也不知通禀,可面上只能堆笑。
刘瑞君便站在屏风外与他一起往殿中看去。
李幼白屏住呼吸,虽擡起头,却不敢如刘长湛所言看着他,便垂着眼睫,躬身站在原地。
刘长湛起身,走下圈椅,来到殿中。
帝王的气息扑面而来,李幼白捏紧了拳头,几乎让自己绷成一条线。
她能感受到刘长湛的逡巡打量,从她的发丝到眼睛,再到鼻子嘴巴,他与自己的距离太近,以至于那龙涎香的气味悉数涌入李幼白鼻间,她被那气息冲的无法呼吸。
刘长湛擡眸,凛声道:“你跟你爹并不像。”
李幼白拱手,趁机往后退了步,道:“微臣长相偏似母亲。”
“哦?”刘长湛笑,“朕是没见过,不过,应当有机会的。”他话锋一转,负手走了几步说道,“李沛做了不少为民请命的事,朕非昏庸,只是很多时候迫不得已,只能装作看不见。今年他带人修筑的堤坝很是牢靠,朕决定提拔他,到工部任侍郎一职。”
李幼白心中甚是紧张,为着他方才那句“应当有机会的”,果然,刘长湛坐回圈椅时再度开口,“等你爹娘都入了京,宫宴上,朕便能见见他们,也看一下你与你母亲究竟有多像。”
李幼白:....
刘瑞君掩唇进来,顾乐成跟在后头,余光瞥见刘长湛朝他一记冷眼,当即头低的更厉害,知道陛下责怪他办事不理。
“陛下,这位李大人可是女中豪杰,当初在国子监读书,便总在各种考试中拔得头筹,出尽风头。我有幸领教过她的才学,深感敬佩,此等人才能为陛下效力,着实幸运。”
她明褒暗讽,李幼白却是听得明白。
刘长湛抿唇,淡声道:“阿姊有事?”
刘瑞君:“有事才能来找陛下?”
李幼白听出一丝不对劲儿,这语气,还有反问的姿态,像是指责,更像是娇嗔的怪罪。
少顷,刘瑞君给自己解围,“李大人在这儿,却是正好不过的了。起居郎告了病假,要休沐一月,此间缺人来侍奉,我想着不若就由李大人暂且过来顶替,补补起居郎的职缺,横竖李大人是翰林院新人,手头也没甚重要事情,权当为陛下分忧了。”
原是如此,李幼白擡了擡眼睫,看到她笃定傲慢的眼睛。
今日即便她不在勤政殿,刘瑞君还是会向陛下请旨,令她做起居郎。因她上回使刘瑞君计划落空,没能如愿与陛下在一块儿,便叫刘瑞君记了仇,处心积虑地报复。
通过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李幼白对这位长公主有了更深的忌惮。
她像个偏执到极端的人,手段狠辣,思维怪异,往往能用常人意想不到的方法去处置事情,比如现下,她想到让自己做起居郎。
何谓陛下的起居郎?
是要记录陛下一言一行,从他起床后,到入睡前,事无巨细。不仅仅是朝廷大事,还有陛下与后宫妃嫔的举止,皆要一五一十记录下来,最终编纂成册子交由顾乐成封装,成笼。
刘瑞君是要她留在陛下身边,通过不断地接触,继而创造各种可能。
她委实处心积虑了。
李幼白想回绝,只说了几个字,刘瑞君便打断,“你不必谦虚,本宫已经与翰林院打过招呼,说是借调你到陛下身边来,他们也同同意了。今夜你回去便要开始熟悉了解,看看陛下的起居郎要负责哪些事宜,后日便来上值吧。”
自始至终,刘长湛都冷眼旁观。
刘瑞君吩咐完,便让李幼白退下,殿中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
“陛下高兴吗?”刘瑞君莞尔,肩上的披帛滑落在肘间,露出一截颈子。
刘长湛瞥了眼,看到雪白颈上各种淡色印记,当即凛了眸子,擡眼看向她的脸。今日她故意穿了件及胸襦裙,这是她素日里最不喜欢的装束,又将那印子露给自己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但,刘长湛确定,他很不喜她如此自以为是。
“阿姊不适合这衣裳。”刘长湛没有答她,反而不冷不淡说起来,“阿姊还是穿回高领窄袖装吧,那才是阿姊该有的样子。”
刘瑞君冷眼:“怎么,只贵妃穿得,我便穿不得?”
酸味溢出来,刘瑞君顿了顿,没再说话。
“随你。”刘长湛不愿与她争执,俯身拿起奏疏继续批阅。
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刘瑞君坐在他对面,为他研墨,时不时擡头看一眼,他却不肯回望自己,眉宇间紧紧皱着,显然是厌烦透顶。
“陛下怎么想起来处置姜家,皇后娘娘着人过来多次,就差亲自带病起来了,陛下不肯见她?”
“阿姊不觉得管的太多?”刘长湛微微一笑,“那是朕的后宫家事,似乎跟阿姊没甚关系,还望阿姊不要越界。”
出了勤政殿,刘瑞君面色如常,招招手,宫人弯腰过来。
“去,叫人好生料理陛下的食膳,切莫用错了分量。”
夜里,崔慕珠觉得刘长湛有些力不从心,才起了两回便伏在枕上连连喘气,不仅冷汗直流,那面色也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起身,唤了几声,刘长湛便抱着她,用力箍在怀里。
“贵妃,叫你失望了。”
崔慕珠没有回头,眼神淡淡的,嘴上却说:“陛下是被朝务累的,不过是疲乏,歇两日便好,妾也终于得空,能跟着休息几日。”
她软软的说着,倒叫刘长湛很是受用。
待身后人发出轻微鼾声,崔慕珠的脸彻底凉下来,她倒不是怕刘长湛死,她是怕他死在自己床上。
她有儿子有女儿,可不想为着一个渣男葬送一辈子。他死便死了,但不该是这么个死法。
崔慕珠意识到,刘瑞君最近下了狠手,虽说之前她便一直偷偷给刘长湛用药,但还是有所顾忌,药量极轻,最近不知怎的,猛然提了药量,崔慕珠不介意,但怕刘瑞君操之过急,叫刘长湛察觉出来。
刘瑞君还不是刘长湛的对手,两人做不到势均力敌,若被刘长湛早早觉出不对,用不了多少手段便能很快控制住刘瑞君,如此也不能鹬蚌相争了。
狗咬狗,自然要是两条身形体力差不多的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