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人家把我们当外人了。”柴凌素叉着腰挑着弯弯的细眉,转过身对小琴,阿青等人说。
“我们一直跟着大娘子,好像你不知道我们似的。”小琴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长长的睫毛朝马清翻着。
“就是。”阿青嘟着丰满的嘴唇。
“我是外人,我回避。”周麻子僵着脖子,耸着肩就往前走。
“周麻子站住。”祖徽喊,“你也不是外人。”
周麻子伸着脖子,用一双粗糙的眼皮朝马清看了看,又走了回来。
“不是外人内人的事。”马清道,“军队要的是信任。士卒信任伍长,伍长信任都伯。”马清看了一眼小琴,阿青,周麻子,又对祖徽说,“你当着人的面驳我,当兵的怎么信任我,当兵的不信任我,我还怎么带兵?”
“阿清说得是。”柴凌素凑在祖徽耳边道:“只有你俩的时候,你才可以随便说他。”
祖徽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幽幽地看着马清,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笑,旋即又嗔道:“心眼真小。”她转身对周麻子,小琴和阿青说,“你们都听见了,嘴巴紧点。”
她又朝马清道:“现在行了吧。”
马清抬头看了看天。天被树林遮着,只透过斑斑点点的阳光。
“说正事。”祖徽手扶着刀鞘,伸手指着林中的士兵们,“我们要立刻去和二哥汇合。现在就算二鹞子没有逃跑,可是我们也联系不上长沙王。你看看,这儿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吃的都快没了。没有吃的队伍就要散,得赶快走。”
从潼关过来时,邰忠给的粮食能够一个屯队吃七天。现在突然增加了三百多步兵,粮食也就只够两天了,后天就会断粮。一旦断了粮食,队伍就垮了。
联系不到长沙王,呆在这里确实就是等死,马清沉吟一阵,点头道:“也好。”他抬头看了看树林外的斑驳天空,又看看四周,“还有两个时辰天就黑了,再等长沙王一夜,也让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往下邽方向出发。”
月亮高挂,一缕缕银光从树叶隙间筛落,光弧在虬枝间织出转瞬即逝的网,地上就像落满了玉屑一样。林间新生的野果泛着青白幽光。腐土深处传来阵阵蝼蛄掘地的窸窣声。
除了值班警戒的两个什队,士兵们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各自的区域内沉睡。马清一个人围着驻地边缘巡视了一番,对明哨和暗哨也都做了巡查,感到放心后才回到自己所在的那棵松树下坐下。
他脱下铠甲垫在背后,背靠着松树粗大又粗造的树干,将刀放在大腿上假寐。他对二鹞子的逃跑一直感到紧张。他常常被树叶摇晃的沙沙声惊得睁开眼睛,又被摇晃的树影绷紧了神经,一直无法入睡。
方信头枕在皮甲上,皮甲又放在松树根上,看起来他睡得很香,口中吐出轻轻的鼾声。
西北方向一百步远处,是六辆围着的厢车,里面是祖徽四个女子,地上铺着柴明和士兵们在山顶上朝阳处找来的,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厚厚的干草,是驻地最豪华的地方。
六辆厢车外,是周麻子,柴明,洪泰,阿奇带着一个什队的士兵组成的一个警戒圈。警戒圈的半径比厢车组成的圆大十五到二十步。
一阵晚风穿林而过,送来一股渭水上青涩的土腥气。马清陡然清醒,他睁开眼睛,又见林深处有火光。他后背的毛孔一下子渗出好多汗来。他直起身子盯着火光看,原来是忽明忽暗的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