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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征服者之途(1)(1/2)

第106章征服者之途(1)

◎天风如怒,长鲸逐浪◎

洛林下意识挺起脊背,改换口气:“下官有罪,请提督阁下责罚。”

方彧仰起脸,神情平静。像是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切换了身份似的,口吻温和:

“目前还仰赖您的怀抱,似乎很难做出实质性的惩罚。所以,不如趁现在多说一点吧……”

洛林咽了口吐沫:“下官……背叛了当初的承诺。”

方彧静静看着他:“……”

洛林不得不艰难继续:“廷巴克图,独立了。”

方彧沉默了一会,轻声问:“打了几年了?”

“阁下居然不知道时间吗?”洛林先是一愣,然后攥紧拳头,“三年四个月八天。”

方彧垂眸:“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洛林:“战争是在您离开的第六个月开打的。”

方彧顿了顿:“……现在情况怎么样?”

洛林简要地讲了一遍廷巴克图三年来的创业史,谈及物资储备时,却吞吐起来。

“两年前,星领长和安达明里争斗暗中合作,把斩月邦从吴洄手中抢了过来,事实上对半分了……”

“拿那块地方是必须的。联邦的围城一直没有停止,廷巴克图全靠斩月邦的物资供给。”

洛林顿了顿:“但近一年来,联邦在远星的兵力翻了几倍,和斩月邦连通的路已经断了,多亏还有囤积的物资……”

方彧:“民用还能支撑多久?”

洛林没吭声。

方彧声调微冷:“已经没了……是吗?”

洛林条件反射般说:“廷巴克图的状况,都是下官等无能之缘故……”

方彧微声说:“我问你话,正面回答。”

“……”洛林涩然,“是,物资储备已经告罄。”

洛林别开眼神:“目前只能保证军用。一二月后,军队的物资也难以为继。药品也不多了,陈蕤将军和星领长最近身体都不大好,但没有药品……”

方彧默默合上眼,一句话也没说。

洛林担心她生气,赶紧说:“但星领长阁下在和吴洄秘密谈判,试图……”

方彧冷声:“知道了。”

——洛林知道这是她不愿再听的意思,只得停下来。

方彧摸索着擡起手,按住胸口处的半颗子弹吊坠,似乎并不怕指尖冰冷,胸口滚烫。

洛林目光微动:“您、您还带着它。”

她的指尖径自往上走,绕到脖颈后,明明此时已经非常艰难,但她仍颤抖着去触碰环扣。

洛林声音一颤:“您……要还给我吗?”

方彧的手垂落下来。

半晌,她摇头:“不摘了,习惯了。”

洛林一怔,突然很激动地说:“不回要塞了怎么样?”

方彧:“去哪里?”

“远星——如果远星还不够远,就干脆跨过宇宙之壁,去没有人类的地方去!”

到没有人类的地方,已经犯下的罪恶就能消除了吗?

方彧浑身冰冷,悬于一线的意识再度昏沉,她坚持麻木地思考着。

罪恶——当然,她罪行累累。

当年法尔希德为了惩罚她处死的年轻的伊美尔、如今洛林为了救出她杀死的更多无辜者……

要塞军事法庭外那流水线般被送上断头台的嫌疑人、要塞城内弹尽粮绝饿死街头的平民、两军对峙中化为齑粉的年轻士兵……

她统统要为此负责。

为什么不早做打算呢?她能说“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要塞可能会叛变”吗?

卫澄明明直说了,她明明也警告过洛林了。

她不知道洛林一待她出事就会想报复吗?

她为什么放任自流地让惨剧发生了呢?!!

方彧在脑海中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身体很冷,意识行将解离消散。

她听到洛林惶恐地叫她的名字,却只一味固执地扪心自问——

身在一扇高大幽僻的铁门前,她跌跌撞撞,拼命叩动生满青苔的门环。

她怎么砸都砸不开,她不敢砸开……

咔嚓一声,脚底的大地翻向天空,她彻底昏了过去,大门在地动山摇中被撞破,天光乍泄——

哦,没错,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啊。

根本不是什么法律,什么程序正义,什么“思想犯罪不能受惩罚”……

她,她自己的心……不愿及时“处理”掉谢相易和卫澄。

如此私情,而已。

**

凯旋号。

“提督,提督!提督啊啊啊!我苦命的姐姐,你再不缓过来我们这可要一尸两命啦!”

爱玛作抚尸大哭状,干嚎了半天。

帕蒂摸了摸方彧的头发:“行了,你别叫了,让她……昏一会儿吧。”

爱玛擡起头:“可是我看提督再不缓过来,我们长官就要缓不过来了!呜!”

帕蒂无语了,继续像检查布娃娃一样检查她久违的提督——

方彧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参差不齐的很深的疤痕,看起来是反复结痂又咬破的结果。

帕蒂一愣,不觉咬住牙关:“她……受了很多苦吧。”

爱玛:“说句你不爱听的,我们在廷巴克图也受了很多苦,死了很多人。如果她当初别一走了之,就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人敢来欺负我们。”

帕蒂:“……我也不明白提督当初为什么要走,但好在安全回来了。”

爱玛:“她现在回来,那姓陈的会怎么想?”

帕蒂:“……”

爱玛撇撇嘴:“你看我,再看我也是那么回事。”

突然,床上的人眼睫动了动。帕蒂忙俯下身:“提督!”

“……”方彧苏醒过来,见到帕蒂的刹那间,明显愣了愣。

她立刻笑了一下,声音嘶哑地强迫自己开口:“你回来了。”

帕蒂眼眶一酸:“嗯。当初如果不是我随随便便离开提督,也不至于——”

方彧笑笑:“认错这种事,就不要争先恐后了吧。”

帕蒂擦了擦眼泪,终究还是一声哽咽,慌忙转过头别开视线:

“对了,弗朗西斯卡呢?刚刚还在,然后就突然躲起来了。爱玛,去告诉他,不用躲厕所掉眼泪了,提督醒了……”

这时,星舰上的通讯界面突然亮起。

众人都是一愣——是个来自桑谷的陌生号码。

爱玛:“不会又有人追上来了吧?明明已经快到家了!”

帕蒂:“是谁?他们怎么还有脸拨咱们的号?”

“管他呢,挂断挂断,再标记个骚扰电话……”

一直沉默的方彧忽然撑着胳膊坐起:“不要挂……是安达。”

“!?”

众人再次炸开锅:“安达?那还是标记诈骗电话比较好!”

“呕,那个大傻逼还没死啊!我以为他早就死了呢。”

“这么轻易就死,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哼,但愿他多活几天,到时候非要……”

众人口吐芬芳,方彧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她没什么力气,又不想麻烦别人,耐着性子把被子一点一点扒拉到一边。合上眼,深吸一口气,她扶着床头站起来,立刻两腿一软。

哎哟,真吓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好像就站不起来了哪……

当众人如梦方醒地一拥而上要扶她时,方彧已摇摇欲坠地扶住办公桌——

她小声说:“劳驾,有能见人一点的冬装军大衣吗……冷。”

众人:“!”

一瞬间,她眼前多了七八套军大衣。

提督披上一件最厚的外套,抓了两把蓬乱的头发,尽量坐稳身体,然后——

面无表情地打了个“都出去”的手势。

众人:“……”

房间内只剩下她和那个通话界面。她接通了通讯。那边没开摄像,只有一只猫猫头。

方彧端坐不动,心情已经和脸色一样平静。

事情清晰起来了,她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做。

廷巴克图以流血强迫性地与她签订了契约。作为演员的她,不再拥有罢演的权利。

她的剧目已上演,戏服穿上了就无法脱下——

从今以往,再没什么能解除她的痛苦,只有好好地扮演一只傀儡,等到生命的终点再询问:

“如果我演得好,就为我鼓掌吧!”

……

“安达。”她平静地开口。

“已经只剩下‘安达’这两个字了吗?我记得,以前你还会敷衍地站起来意思一下,叫‘阁下’什么的。”

方彧把手悄然背到身后,按住疼痛的躯干:

“人一般只在两种情况下起立,一是出于个人的尊重,二是出于某种社会体系之内的不得已——你觉得你还占有哪一个?”

安达失笑:“我更好奇我曾经占有哪一个。”

方彧:“前者。”

安达沉默片刻:“……我一直希望有机会,以个人的身份与你对话。”

方彧:“那不行,我是以远星匪首的身份与你对话的。”

安达冷笑:“哦,公然以廷巴克图的首脑自居了吗?你问过陈将军和雪朝先生的意见?”

“不需要问。”方彧冷声:“我知道怎么……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她用掌心抵住桌面,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如果对方不情愿该怎么做,您不是都教我了吗?”

安达沉声:“我很欣慰你有这样的决心,看来不再想着逃到远星去了。”

……逃到远星去,的确不再考虑了。

方彧艰难地维持坐姿,暗暗想,因为现在一直在想逃到宇宙之壁外去。

安达冷笑:“还是这些年联邦的宇宙之壁技术有所突破,你打算干脆去外星系殖民地了?”

“!”

方彧垂眸:“远星太荒芜,我的人受了很多苦,我会带他们回到桑谷。”

安达不怒反笑:“桑谷的确是个好地方。你登上过黎明塔的最高层吗?”

“……”

“你站上去看看吧,到那里,你会感到自己胸膛里栖居着一只野兽。”

安达淡淡说:“所有的驯兽工具只有一条麻绳子,必须勒紧缰绳,否则它会损耗你的理智,磨灭你的情感,最终把你吞噬。”

“方彧一直很理智,我真想看看,何等的理智才能与之抗衡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方彧平静道:“有您提供案例,我会努力不变成一个怪物的。但您恐怕看不到了吧。”

“我当然将会死去。”安达也平静地说,“死亡毕竟是一门平等的哲学。”

“您还能活多久?”

“这有些直白吧。你不怕伤害我的心灵吗?”

“哲学家活着不就是在为死亡做准备吗?”

安达失笑:“你柏拉图学得倒很好,但柏拉图已经被现代哲学批判得体无完肤了——你指的死亡,是意识层面还是物质层面?”

“这两者不会一同消逝吗?”

“如果我现在从黎明塔跳下去,那大概会同时消逝。如果我就这样安静地等候死神降临,那就会先一点点交出灵魂,再失去□□……您知道的,就像您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外祖母一样,先失去灵魂,再璧还躯体。”

方彧合上眼:“那您不如现在就跳下去。”

“为什么?”

“您本来就是精神上的生物,又对世界充满了控制欲。理智逐渐消磨而任人摆弄,应当是您不能忍受的那种痛苦。”

“你对生死的观点太草率,还夹杂着相当的政治因素,我不赞同。”

方彧笑了:“为什么?”

安达:“琴弦折断的提琴不再能演奏神圣之音,但朽坏的琴身还存在着。意识比□□更脆弱,是寻常的事,我能接受这一点。生死是宏大的课题,我宁愿自然地旁观一场死亡,而非因主观的恐怖痛苦,就加速这一过程。”

方彧:“我不欣赏您的类比推理。但说实话,这种坦荡倒是很出乎我意料之外。”

“不是我的类比推理,是《斐多篇》的。我收回刚刚的赞誉,您上课总是睡觉——不过,能给您带来一点惊喜,我很高兴。”

安达莞尔,像是真的很高兴一样:“路过你老家的时候,回家去看看。”

“为什么?”

“给你寄了一份快递。”

方彧笑了一声:“哦,定时炸弹吗?”

安达朗声大笑起来:“哈,你猜呢?即使就是定时炸弹,你也会忍不住去取的吧,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话音未落,对面忽然一片嘈杂,通讯戛然而止。

方彧浑身一软,不知何时,冷汗已浸透了衣衫。她向前一跌,扑倒在桌面上,弄翻了茶杯,却没有力气去擡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翻倒在地,四分五裂。

门被砰地推开——“提督!”

方彧眼前忽而漆黑忽而通红,脑子又有点不清楚起来。

趁着神智清明,她逼迫自己提起力气开口:“到波塞冬,停一下……我回一趟家。”

洛林跪下来,却不敢乱动她,维持着搀扶的姿势:

“安达和您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去那里?万一是他的诡计呢?”

方彧苦笑道:“用不着担心……他不放人,我们跑得掉吗。”

**

波塞冬要塞的守将早就听到了桑谷惊变的消息,他敏锐地感知到:黎明塔的天平,再次有了微妙的倾向。

值此时刻,凯旋号公然盘旋在波塞冬上方,并最终泊入港口。

守将不禁大呼倒霉,恨不能自戳双目装瞎。

“装作什么也看不见就是了,她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别管。”

“可是,黎明塔——”

“黎明塔?当初黎明塔说要追人,桑谷军部就在人家眼皮底下,都没动一下。风变了,蠢货!”

最终,波塞冬要塞居然愣是一动不动,打死不管——

任由爱玛拿着地址跑回方彧家的旧房子,扛着一个大包裹又跑了回去。

“我说提督,你这这这——安达那傻逼准没告诉你这快递能有八十斤重吧?”

洛林:“八十斤你就累死累活,一看平时训练就是偷懒耍滑,还好意思和提督抱怨——阁下,看来波塞冬这边是不打算做出反应了,要不回家看看?”

爱玛气喘吁吁:“你们家太冷了,手套又滑溜溜的抓不住,你看我手!”

方彧:“抱歉啊……”又垂下眼:“毕竟还是通缉犯,就不要这么大摇大摆了。”

爱玛一拍脑袋:“哦,对,我给提督拍了几张房子的照片——”

帕蒂转过头:“提督,不是炸弹,是书哎。”

方彧一怔。

帕蒂见她作势要起,手忙脚乱地摁死书箱:“别!万一有——有毒呢?”

爱玛在一旁跳起来:“喂,早说呀,有毒的话,我可是都碰过了!”

方彧失笑:“你不要恐吓爱玛了,阿加齐,阿加齐……让我看看吧。”

帕蒂被叫得骨头软,一脸幽怨:“即使没毒,您现在也不应该看这么多字。”

提督人畜无害地笑:“放在床边就行,我能够到的。如果不让我看的话,我肯定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晚上大概要吃双份的安眠药……”

“!”帕蒂感觉自己被威胁了,只得照办。

方彧继续腼腆地笑:“谢谢,晚安。”

……

总算把人都赶走了,只剩下洛林死死钉在床头。

方彧的笑容淡了一点,缩回床上:“你不走?不走留下来帮我念书。”

“念什么书?《狼外婆》可以,安达的书,”洛林抱起胳膊,咬重字眼,“我不认字。”

“只要看个大概就行。我想知道……他给了我什么,到底有什么意思。”

她说着撑着枕头坐起来,眼巴巴看着洛林。

洛林:“……”

他只得弯腰捡起一摞灰扑扑的东西:“咳咳……这是什么玩意,全是灰!”

方彧接过一张:“是紫荆花王室存留的地球母星时代的档案。啊……我当年替他买的。”

洛林嘴角一抽:“您还给他买过东西呀。”

方彧:“是代购。我哪买得起……特别贵,好几千万。”

她翻了翻,真的是当年买的那一批——其实很久之前,她知道安达家四世三公豪门望族,有钱。但这人平日没什么特别骄奢淫逸的爱好,她也看不出他具体哪有钱。

直到紫荆花王室陷落那场战役后,安达给她发私信,请她去找当地贵族,趁乱买蓝母星时代的档案。

方彧还以为是要动用银联大之类的部门公款,和三个贵族联系后,一个数字比一个离谱,便复信问“这么一大笔钱买这种实用性不高的东西能批下来吗”云云。

没想到,当日她的账户就收到了三笔巨额转款,留言里写着:

“谁批什么?我自己的钱,我自己买。都要。”

方彧当时震惊了,原来所谓人傻钱多,是因为钱多到不在乎,所以自然地就傻。

如果她随口再多说一千万呢?安达大概也不会在意,而她就能在日记里写“三句话让老板为我花一千万”了……

洛林笑道:“所以最后您的中介费呢?”

方彧挠了挠头:“啊,赔了。交易完成后,银行怀疑我电信诈骗,得邮寄一份证明过去,远星不在包邮范围内……运费五块,我自己付的。”

洛林失笑:“……二傻不笑大傻,您也不是很精明。”

他又捡起几本书,一个个念出名字。

有安达自己被出版社ban掉出不了的禁书,也有其他人类似境况的学术手稿,还有一些市面上没见过的古版孤本,大概是私家所藏。

“天啊,怎么都是这么贵的东西,早知道不去拿了……卖掉的话,廷巴克图今年过年的粮食都该有了……”

话说一半,她翻出一张便签——

学校里那些老夫子式的大人先生,临死前会分书与亲近弟子,无非为了彰门墙师传、区隔内外。出于对此习气的厌恶,兼之年来没教出一个可忍受的学生,我只好把书给你这样不相干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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