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庙碑三
听付娘子那番话,座下诸人皆惊,十八娘却是最惊讶的那个。
付娘子是大舅舅身边的人,怎么会知道父亲家里的事。
接着,付娘子行了礼便道:“诸位官人,奴原本也是四公家的侍婢。当初四公颇有些风流之名,身边来来去去的女子也很多,不过从未听过哪个女子怀胎。可我家四夫人也很谨慎,但凡四公收过的,无论只是一面之缘的外头女子,还是留到家里来的,全都会经心留意。
甚至那些露水姻缘的,我家四夫人也会专请大夫去请过脉,查证未有怀胎,还要去问已来过两次月事才罢。只不过对外头女子,四夫人怕扰了她们往后的日子,都是悄悄做的。只是这些四公却是知道的,也很赞赏夫人的大度细心,专与友人写信夸过。家里的姬妾四夫人也都相待谨慎,甚至四公过逝后,都经查验未有身孕才被放出王家。
纵如此,我们四夫人也早预料难免有人意图谋夺十八娘的家财,特意将这些保存下来。”
付娘子说着将脉案书信一一放在吕御史案台,吕御史着人细看,一晌那些人回来道:“御史,付氏呈上来的确是多年前所书,而先前蒋家呈上的脉案,复核发现有拼贴之痕。”
蒋遂一听便慌了,连忙要否认,却被差役制止,
吕御史看了他更加心知肚明,不禁也恼怒起来,却又问:“付氏,你可确认绝无假话。”
付娘子屈膝行礼道:“御史,奴虽只是个卑贱之躯,却也知什么是忠义与公理,绝无可能故意让四公的血脉无法回归家族。”
看付氏老实言辞也恳切,且证据都在那摆着,吕御史便也没再多审,放下话道:“经查证此事是蒋遂为谋财污蔑王侍郎,来人,将这些证据一一收录好,稍后以此结案。蒋遂先收押,再议刑。”
可吕御史正说着,不料蒋遂忽一把抓过付娘子,疯了似的大骂:“你胡编乱造!!我就是王家的儿子!你们把王家的家业还给我!!”
“住手!你现下犯的不是死罪,杀了人可必死无疑了!”十八娘立时出言震慑,蒋遂却浑然不听更加癫狂,“无耻!你们无耻!!你们竟敢不认我这男嗣!!而去信她!!”
因惧他伤人,屋里的差役也不敢贸然出手,十八娘见讲理相劝止不住他,想了想,不如干脆气他,让他对付娘子那边放松。
想好,十八娘便反而无谓起来,轻蔑道:“蒋遂,我实话同你说,如你先来找我,便你不是我父亲血脉,接济你一二又是什么难事?我王家可不差一口饭。可你这般理所当然上来便要夺走我的一切,便你是我爹的血脉,我也一分不给你!”
蒋遂果然将怒火完全转向十八娘,“我是男你是女,我是长你是幼,你凭什么不给我!”
十八娘捋了捋袖子笑道:“是又如何呢,我管你是什么。这么多年与我祖父承欢膝下的人是我,每年为他扫墓烧香的还是我。离世前他的家产清清楚楚指名分定,其他在王家长大的兄长都没份,你还在这痴心妄想,简直可笑。
反正现下王家的家业名望,还有我靠着王家得来的才能官位,仍是我王知的,而你,却是妄想攀高枝败落的无赖。”
“贱人,贱人!”蒋遂一把推开付氏就朝十八娘扑过来,却正此时嗖一箭正中太阳xue。
十八娘只觉得脸上被溅了一滩热,立时便被捂住了眼睛。
“来人,擡走。”吴虞拿帕子替她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吕御史等也吓得赶忙相扶离开。
那魏家人冷笑一声,丢下了冯侍郎,吴虞见了与崔掌事道:“劳掌事跟着他,找几个无赖卸了他一条腿,免得他还生出什么心思来。”
崔掌事应下,旁人也把付娘子扶了起来去看病,
可她想起付娘子方才的话,又想起之前付娘子带她的好,岂也是出于她心里的忠?不知为何她又想起那个韩家的玊娘来,或许其实她们这些寻常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女子,对主的尽心尽力并不一定是出于所谓情爱的,而忠这美德不分高低,人人尽忠,都可得到称赞。
所以古时的绿珠也好,之前的玊娘也好,如今的付娘子也好,追寻的其实是一份认可。
吴虞又去料理了一些后续的事,此事便算了结了,因为处理得当,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话音。
处理完后续之事,那边墨忠去河西的事也定了,曹都统也是琢磨着吴虞给他想这法子不错,便唤了墨忠和其余几个旧日的部下吃酒。
而吴虞如今不敢再糟践自己没有拼命灌,只吃到半醉。
回来时看十八娘趴在枕头上,不过还没睡,便过去扒开被子使劲儿亲了两口,正欢欢喜喜要上手,十八娘却问他:“什么时候走?”
吴虞愣了下,可到底喝了酒有些糊涂,一时想不起自己有没有说过墨忠去河西的事,可听她这么问,应是说过,便道:“得圣上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