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戏都唱到这个份儿上了，秦雪儿心里倒是真想看沈侯去撞柱，但是卫辛这种顾着大局的肯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啊。

不用想都知道老奸巨猾的沈侯不会真的把自己撞死，只是做戏给他们看而已。问题是这戏的戏价太贵了，实在是不值得。

本来现在已经是他们占上风了，眼看马上要逼得沈派投降服软，可要真让沈侯撞柱，他一装晕就把节奏给彻底打乱了，然后沈派必定拿沈侯被逼得受伤昏迷一事不放，转移争议焦点，那么今日好不容易碰到的大好时机就丢了。

于是卫辛及时出面阻拦了，意思地说了句软话，表示侯爷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么，潜台词就是一切都可以商量。

沈侯闻弦音而知雅意，心里默默一思忖，果断决定退让一步和卫辛他们谈判。

想着他不由开始腹诽卫辛这老家伙越来越滑溜了，但是撞柱表忠心然后装晕蒙混过去实为下策，只能拖延一时问题不能根除，要是想真的彻底解决眼下困境为秦晏脱罪，还是得破费思量和卫辛等老家伙们好好周旋。

只见他一边又继续和拦他的臣子们推拉了几番，然后故意假作不敌，这才望着卫辛露出一副痛心沉思状，像是在他的话听进去了，这才跪地扑向了女帝秦雪儿的面前，迅速给自己找了光明正大的借口：他是忠臣当为女帝解忧，此时事情还没解决他还不能死云云。

见状秦雪儿遗憾没看成好戏，卫辛感慨死对头的能屈能伸，卫派臣子恼恨沈侯的无耻，沈派臣子佩服老大的脑筋活络和唱戏功底……大家各怀心思，却都只能憋在心里，为了大局不能当面指责沈侯什么。

前面闹了那么久，事情终于进入正题，沈卫两派臣子开始当着女帝秦雪儿的面商议，实际上也可以说是谈判。

关于秦晏深夜私闯皇祠设立无名牌位疑似“诅咒”女帝的嫌疑，在沈侯的巧舌如簧之下扭转乾坤，不仅洗脱了对女帝不敬的罪过，还赋予了他突然冲动报仇的合理动机。

因为擡出了女帝和秦晏已故的生母和未出世的妹妹，顺带重提苏秦两姓的血海深仇，秦雪儿和卫派臣子还真不好再抓着秦晏起了私心意图对女帝不恭这件事不放。

不过尽管沈派极力推脱，宣称秦晏乃是受人蛊惑，并牺牲小鬼给沈侯当了替罪羊，但是秦晏血屠天牢和沈侯宫中放火试图掩盖真相之事实属事实，罪过已然发生并造成了严重后果，秦晏无旨杀人和沈侯治下不严的罪名沈派无可狡辩。

而且秦晏是有原因不错，沈侯也有功劳不假，可这都不是他们能冒犯皇权不敬女帝的免罪牌，罪上加罪接受惩罚是避免不了的。

沈侯一派眼神对视商议，衡量了一下得失，迅速得出了定论：弃车保帅。

卫派紧抓着不放，与其咬死不认罪公然对抗，引得女帝发怒甚至卫辛动火，被扣上意图谋逆的帽子，还不如以小博大，让秦晏和沈侯认错并意思意思受些惩处，让这件事彻底过去事后不再受牵累。

主意既已定下，沈侯一点也不扭捏，果断下跪认错。

当然多年的演员戏也没落下，模样比之方才更加痛心疾首，言辞恳切，仿佛真的一下被卫辛给感化想通了似的。

他先卖惨，只道自己是一时糊涂，奈何一片护儿爱儿之心拳拳，生怕秦晏做下的错事被女帝得知毁坏他在女帝心中的形象，这才生了隐瞒之意。

天牢放火原是出于维护他们姐弟感情，却忽略了君臣有别，导致犯下不敬之罪，实则是错上加错，女帝圣明，千不该万不该隐瞒女帝……

拍了一番马屁后，他才说秦晏的确犯下错事，有错就该罚，凛然正气像是要大义灭亲，谁料扭头他就开始求情。

请女帝望在姐弟亲情以及秦晏年幼的面上开恩，小惩大戒，比如可以罚秦晏禁足并面壁思过一个月，以后他绝对会更加严厉教导，也相信经过此事秦晏会更加明理懂事听皇姐训教——

一听到沈侯说这些，卫辛手底下的臣子不满意了。

沈贼说来说去和原来没什么差，沈侯只不过是换了种说法，态度恭敬了些言辞诚恳了些，实际上还是在厚颜无耻且强硬地要保下他的义子平康王！是认错了，也接受惩罚了，但是只禁足一个月面壁思过就够了？这算是什么惩罚？能和秦晏犯下的罪过相抵吗？

说到底还是沈贼根本没把其他人的人命当回事儿，觉得就是义子随便杀了猫猫狗狗一般，稍微小罚一下意思意思就过去了。

如果说那些前朝皇室遗孤就算了，血海深仇也可体谅，他们既已为新朝效力就不得再忠于旧主，可那些忠臣义士呢？

他们当初耗费多少口舌才保住了他们的命？这几个月又煞费苦心花了多少心思才让他们态度松动了一点点？如今一朝前功尽弃不说，他们如此残忍地命丧于秦晏利刃之下，那些可都是他们真心敬佩的前辈和同僚啊，只要一想卫派臣子们就心感悲怆和痛惜，再看沈侯的态度，也就平添了愤怒和怨恨。

先前有卫国公挡头压着，心里如何想臣子们都隐忍着，如今沈侯彻底激怒了臣子们，卫国公说话也不管用了。

不等沈侯说完，就有臣子大胆冲到了女帝面前跪下进谏，打断了他的话进行驳斥。

“陛下，平康王犯下这等罪过，绝不可轻易饶恕啊……”该臣子复又强调了秦晏血屠天牢的严重性，然后坚决道：“微臣奏请重罚平康王秦晏！”

沈侯闻言立马辩驳，表示根本没他说得这么严重，然后还试探性地看了看卫辛，主动请示说平康王是该罚，这样罚他禁足加到三个月，面壁思过外再加上规训读书可以不？

要说起来沈侯对秦晏还真的是一位慈父，比亲生的孩子还要疼他，为了给秦晏减罪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言才称：“王爷犯错臣的责任也很大，如若陛下不满，臣愿为王爷一力承担过错，任凭女帝惩处！”

然而沈侯话说得再好听，在座的人心里却都清楚，凭借他现在在朝野中的权势威望以及先前积攒下的天大功劳，不管是女帝还是卫国公卫辛都不能轻易动他。但凡能真的罚到沈侯身上，臣子们早就参得他罢官入牢了，哪里还等得到现在？沈侯也是知道不能拿他怎么样，才敢如此大言不惭地放话要顶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