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秦晏走后，苏清在牢里按计划劝说盛朝那些顽固臣子，不料比预想中还要顺利，算是意外之喜。

尽管先前苏清就已经做足了戏，又是亲自去看望被关押的盛朝皇室后裔，当着大臣的面泪洒牢狱表明之前宫变自己的无辜，又是当着全宫的面不惜性命为他们这些前朝余孽跪求女帝，被女帝震怒罚跪的传闻也被她有心传扬地浩浩荡荡，特别·是传到牢里来，就是为了打动这些自诩清高的老顽固们的心，但是若没有秦晏这么“配合”地怒发冲冠闯到牢里大开杀戒，苏清要真想扭转那些愚忠臣子的态度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毕竟他们连死和抄家灭族都不怕，就为了所谓的气节和青史留名。

如今秦晏因为精神分裂，被苏清刺激地比她想象的还要疯，杀红了眼失去理智将牢里的盛朝皇室屠戮至尽，还连斩了几个大臣的头颅，那些没上过战场的文臣曾几何时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眼看着昔日同僚惨死，身首分离死不瞑目，哪怕心中再怎么告诉自己忠臣良将无畏生死，作为普通人心里还是会下意识的产生恐惧，没有人真的不怕死！

或怒，或恨，或怨，或悲，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的盛朝臣子们从震惊恐惧中回过神来，大抵逃不脱这几种情绪，都被秦晏此番逼得情绪上头、心潮泣血，不是愤恨到极度想要杀了秦晏报仇，就是想一死了之为国殉忠以死明志！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几个月，实在是无心再茍活于世。

苏清方才为了劝服秦晏的声音并不小，有人也听见了，知道她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想劝他们投降归顺新朝。

可是身可死心不可亡，他们宁死不做降臣，背叛盛朝和一直所不耻的逆臣叛贼们一样为犀朝效力！

“小公主，臣等知道您是慈悲心肠，不忍臣们命丧黄泉，可是臣主意已定，宁死不屈！”

“没错，要想茍活臣早就投降了，断不会坚持到现在，而今既然逃不过一死，与其死在贼人手中，倒不如自己了了自己的命！”

苏清还没怎么开口，就有几个臣子仰天悲鸣了几声，道是被逆贼砍头不如自我了结，便悲愤地将头撞墙以血明志。

饶是有人注意到连忙阻拦，也有一个当场身亡，剩下的两三个也都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不过倒是没有为了保命跪地求饶的，距离那场宫变也几个月了，识时务的早就归顺了新朝，胆小怕事的也都投降了，这时候还被关在牢里的盛朝臣子虽然思想顽固，但全都是宁死不屈的，就是心里恐惧死亡，但是为了所谓的忠义也都不畏以命殉国。

苏清前世经历过改朝换代，自是知道这些老顽固们的所思所想，用身家性命无法威胁他们，用钱财名利也无法诱惑他们，能动摇他们的只有那些能让他们为之赴死的忠义君国的为臣之道。

故而她才在上午做戏表现了一番自己对盛朝和渣爹皇帝的忠诚留恋以及苏姓皇室皇亲们几乎不存在的血缘亲情后，又刻意用苏晴激怒秦晏引诱逼迫他来牢狱里找她那些便宜兄弟姐妹们的麻烦，就是为了激发这些顽固臣子的愤怒情绪，从而在他们最不理智的时候趁虚而入，用大节大义说服他们屈身茍活为她苏清效力！

“大人们，请冷静点！苏清在此为你们跪下了！”苏清一声大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喊停了牢狱里乱糟糟的局面，也打断了剩余臣子跟着寻死的念头。

因为上午苏清的剖白以及为他们向女帝求情的行为，这些臣子们也都不再仇恨苏清，理解她的无奈并感怀她的赤子之心，依旧把她视为盛朝皇室的公主。

君臣有别，即便大盛已灭公主向他们下跪也不符合道理，因此这些臣子们见状纷纷阻拦，喊着“小公主万万不可”。

苏清不听，依旧长跪不起，只是双手握着牢房的栅栏，眼睛红着流泪看向他们，悲愤之中含着祈求。

“大人们，可否先听苏清一句，再决定寻死与否？”

牢里牢外，君臣男女，苏清跪着不起，关在牢里的臣子们也无法阻止外面的公主殿下。

苏清外表看上去依旧是年幼体弱，在人眼里再加上今天刚因为向女帝求情而“被罚跪一天”的心理，更是让人感觉弱小可怜。

之前见苏清，即便是把她当作尊贵的公主，已故大盛皇帝后妃三千，她也只是众多皇子公主其中的一个。

而今却不一样了，秦晏方才提刀冲到牢里把盛朝的皇室们杀了个干净，皇子皇孙一个没留，在盛朝臣子心中她是大盛皇室唯一的血脉了！

老顽固们被关的原因就是因为过于在乎君臣大义，把国家的尊严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为了盛朝皇室可以牺牲自己的亲族。

所以，即便苏清还有一半血缘是当今犀朝女帝的女儿，她作为大盛仅剩的一个公主的身份在盛朝臣子们眼中也更加金贵。

有臣子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朝着苏清下跪，“小公主，您现在是盛朝仅剩的一滴血脉了，势必要保住身体啊，牢狱里地上寒凉，您身娇体贵还请快快起来，吾等臣子受不起您这样的大礼啊！”

闻言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随着朝苏清下跪行礼，齐声求她起来，

苏清不听，继续跪着，看着面前这群老顽固们心里又焦急又烦躁，担心他们想不开真的寻死，又快失去耐心看他们跟唱大戏一样表演愚忠。

努力压下了心绪，待他们一静下来连忙哭丧着喊了一声“大人们”先声夺人，见老顽固们一时间被唬住了，她又抓紧机会说出自己准备好的劝说之辞。

“大人们，苏清这一跪，你们绝对受得起，你们是盛朝最忠义的臣子，明知灭国大势已定仍旧不改初心，宁愿以命殉国！已经牺牲的忠臣良将们的死重于泰山，你们的大节大义同样令人敬佩！我苏清，再以盛朝公主的名义替父皇向你们一拜！”

苏清说罢，便又低头行礼。

那些臣子们看到了，也急忙低头叩拜避开这一礼，苏清擡头后连忙让他们起来。

亲历秦晏的屠杀，这短短半个时辰远比过去被关押的几个月更让他们受折磨，心情跌宕起伏刺激不已。

苏清这一番话加上她的跪拜大礼，已经让有些把君臣之礼大过天的老顽固们感动得泪目了，连声高呼惭愧。

“吾等无能，没护住皇家幼主们，愧对大盛，无颜茍活，只有一死报国，去长伴地下先帝和忠臣良将的亡魂了！”

大盛灭了，皇帝死了，他们效忠的国家和君臣都没了，现在就连他们活着最后的意义——陪伴和保留盛朝皇室血脉都无法完成了，没有了希望，也只剩下去死了。

当初既然做下这个决定就已经有了以身殉国的准备，现在倒也不怕丢掉这条老命。

他们要死了她的苦心设计岂不是白费了？

闻言苏清急声劝诫，“不是这样的，大人们，你们忠肝义胆，对大盛的忠心如日月昭昭可见，如果地下有灵，父皇看到了，也绝对会感怀于你们的大节，已故英烈们看到了，也绝对希望你们替他们好好活着啊。”

“小公主，您不要再劝了，老臣主意已定，能了此残生也算为国为君殉命，死得光荣，死得快慰！”

此言一出，其他臣子纷纷附和，声音瞬间压过了苏清。

还好有人注意着眼红流泪年幼体弱的小主子，见她跪在地上着急地不行，心念一转，生怕她也一冲动随他们去了。

于是不免出声劝诫道：“小公主，臣等都活够了，死了也无甚可惜，然而您不一样，千金之躯还请快快从地上起身，无论如何要珍重您的身体啊！您身体里流着盛朝皇室一半的血，千万不要效仿无能的臣下，务必要为盛朝和已故的先帝活着啊！”

其他人听到这话，悲从心起，顽固的心倒也有不顽固的时候，都接着话劝起了苏清，也留下自己作为盛朝忠臣的最后遗言。

“小公主，您现在可是盛朝皇室最后一滴血脉了，可万万要保护自身珍重性命啊！”

“是啊，上午听了您的话，臣也想开了，出生不是您能所选择的，有一半大犀秦氏的血脉就有了，若能借此得到新朝女帝的庇护保护性命，从而保留盛朝的另一半血脉，也未必不是好事。”

“所以小公主，以后万万不可再提之前那等言论，最后对盛朝闭口不提，从此以后，不要再当自己是盛朝的公主，只当是犀朝的帝姬就好了。”

“皇室无情，犀朝秦氏和盛朝苏氏之间隔着国仇家恨血海深仇·，即便您是那妖后秦雪儿所生，可万一哪天惹了她不快，让她把你和盛朝及您父皇联系在一起，恐有性命之灾啊！”

也有个别老顽固心里实在是不甘的，苏清尽管是盛朝的公主，可她身体里也流着一半妖后秦氏的血，若不是反贼秦晏今日将皇子皇孙们屠戮至尽，盛朝皇室焉至于此？

心中到底有恨，不免挑拨发言：“小公主，曾经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臣等无能，唯有一死无法为国报仇，您将来如有能力，还请记得先帝的亲情慈爱，为大盛报仇雪恨！奸相沈贼叛国叛君，其义子秦晏心狠手辣杀尽大盛皇室子孙，妖后乃您生母，如今又成新朝女帝，不求您行弑亲大孽，来日若您登位女帝，务必杀了沈贼父子二人，臣等死而无憾！”

苏清快吐血气死了，知道这群老顽固难缠，不知道他们这么烦人！她一对盛朝没感情，二对盛朝皇帝没感情，因此只觉得他们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