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苏清等待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得到道姑的一个答案，让她亲口告知大犀先太子嫡郡主身上有梅花胎记——而母亲天雪儿身上并没有任何胎记，就说明天雪儿并不是真正的大犀皇室后裔秦晏的同胞姐姐，也就是说沈晏之和苏清并没有血缘关系！

而今道姑至死吐露的真言，却一下子敲碎了苏清卑微的希望。

头顶天灵盖处一阵一阵地跳动地疼，耳边嗡嗡作响，好像连风声都在嘲讽她的荒唐可笑。

沈晏之竟然真的是她的亲舅舅！那么前世沈晏之到底知不知道？

苏清不敢想，如果沈晏之前世一直知道实情但是瞒着她，那么事实将远比她死去之前还要痛苦难堪万倍千倍！

前世是沈晏之找到那个道姑的，依照方才道姑受刑改口的情形来看，不难想象前世她是为何招供说大犀郡主身上有梅花胎记的，必定是沈晏之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诱惑道姑说了假的线索。

目的就是为了给他的亲姐、皇后天雪儿洗清冤屈，好让死皇帝对他们的女儿抱有歉疚，亲外甥女苏清以后在宫廷之中能有更加安逸的生活。

沈晏之是知道当年皇后天雪儿偷偷给卫家送去的信件当中暗语是劝说卫大将军起兵谋反的，他后来亲口告知了女帝苏清，但是沈丞相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跟大盛皇帝揭穿这件事。

如若是沈家后来发现了天雪儿的真实身份，那么为了保全她和女儿苏清，将此事压下并找道姑改假口供洗白，也就有了缘由可循。

可笑苏清当时糊涂，还真的以为是什么前朝大犀皇室遗留的公主，完全没想过已经到了下一代，沈晏之这个皇孙都是前朝余孽心中的天子了，那么所谓的公主实则是大犀的郡主！

无论是苏晴还是她，苏清都只以为顶多和沈晏之是表哥表妹而已，从没想过会是亲舅甥这样的关系。

血脉相连的亲舅甥啊，世人眼中惊世骇俗的禁0忌之恋，就连苏清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乱0伦之爱，她今世知道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忍不住想吐，怪不得沈晏之要费心一直瞒着她！

如若沈晏之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她的舅舅，那么前世苏清的所有困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沈晏之总是表现得像是真的爱她，但是却怎么都无法接受她？即便身中白头吟也宁愿忍着痛苦而抗拒和苏清圆房！

联想起最后一年的时光，在苏清提出想要个孩子之后，沈晏之连私密的身体关系都要结束，不惜假借苏晴来彻底冷掉苏清的心，以断掉两人情爱的牵扯。

得知苏清有孕后，亲手送上堕胎药；而在苏清宁死都要保住胎儿后，他又一改前面的态度，扮做许相公陪在她身边精心呵护六个月直到胎儿顺利降生。

他根本不爱不在乎苏晴，只是因为她和苏清相似的那张脸能让苏清误会，否则后来也不会无情骗苏晴和许子言生孩子，不到足月便催产。

待苏清生产后，他流着泪狠心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妄图不知不觉用苏晴和许子言的孩子调换，以求永远骗过苏清，哪怕孩子长大都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或许苏清要是笨一点的话，可能前世最后不会那么惨烈，事情会走向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结局。

她并不知道自己生下的孩子已死，被悄悄调换成了别人的孩子，沈晏之会坦白他假扮的真相。

二人解开心结，相爱的人终得相守，郎心妾意恩爱到老，苏清要是想的话，沈晏之还会答应和她成婚圆梦。

苏晴和许子言的孩子平安长大，眉眼像苏清，也像沈晏之，他们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可是这样的真相实在太过伤人，沈晏之为了两人的背0德之爱而苦心积虑瞒着她，不惜狠心掐死了他们的亲生骨肉，宁愿一个人生生承受所有的痛苦，都不愿意让苏清知道亲舅甥乱了伦理生出孩子的真相而恶心难堪分毫！

苏清这辈子重生后带着前世的仇恨，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沈晏之，她也的确这么做了；然而后来知道秦晏和母亲天雪儿的关系后，明明怀疑是假的，又为什么一直没动手？

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理由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苏清只是害怕，害怕前世的真相当真荒谬如她所想的一样，沈晏之有他的苦衷！

为什么不愿意问秦晏，而是非要自己找到道姑亲自证明，只是因为苏清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沈晏之真的是她的亲舅舅。

苏清卑微地渴望着，从道姑那里能证实她的猜想都是假的。怎么可能呢？沈晏之居然真的爱她？

从天牢里走出来后，苏清的心脏像是被扎破了一个黑暗巨大的血窟窿，整个人感到无边的痛苦和绝望。

她宁愿相信前世沈晏之是因为爱苏晴才做了害人伤己的一切，都不愿意相信沈晏之是真的因为爱她啊……

背0德之爱，禁0忌之恋，乱0伦之子，血泪之死！

如若前世当真如此，她实在是难以置信，无法接受！

苏清无意识地满皇宫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连重生后最大的仇恨都是假的，那她活着的意义又有何在？

一路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直到摔倒在地上，苏清才发现，她居然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宫里秦晏的住处附近。

脚腕疼痛传来，假扮秦晏穿得靴子垫的太高，一不小心崴了脚。

苏清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内心苍凉，只觉无趣，连起身都不想起了。

某个瞬间她都有些灵魂飘忽，想着时间停滞在此时，她的肉身风化，思想也随之凝固……

脚步声走近唤回了她的思绪，苏清擡头，午夜时分身着寝衣的秦晏不知怎地突然出现在眼前。

君子如玉，长身而立，他一身白衣站在皎月之下，让人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是前世的沈晏之在向她一步一步走来。

苏清失神地望着秦晏，直到他弯腰朝她伸出了手。

侧头避开秦晏的手，苏清内心排斥和他的接触，自己撑起了身想站起来。

“额啊——”可是崴伤的脚一动就疼，她下意识地轻呼出声。

秦晏心细地观察到苏清捂着脚腕，还有她努力隐忍而皱起的眉心，连忙关心问道：“是不是摔倒的时候脚崴着了？让我看看。”

说着秦晏就矮身蹲下捧起苏清受伤的脚，然后脱了鞋子后小心查看，似乎完全不把刚才苏清的无礼放在心上。

“应该是脚踝处骨头扭了，你先别动，我不才学过点医术，先帮你正骨。”秦晏说着动作轻柔地揉搓起脚肿起来的地方，看样子还真的要动手给苏清治脚伤。

见状苏清愣了愣，异样的温热触感从冰凉的脚上传来，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忍不住双手扶地仰身后退，往回收了收脚。

可是秦晏还以为她是怕疼，一边扶稳苏清一边固定住她的脚，温柔哄道：“一会儿可能有点疼，小清儿你先忍耐一下，要是受不住就咬我的胳膊。”

话毕秦晏还真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作势朝苏清嘴边凑了凑，神情坦荡还带着真诚的微笑。

苏清被这一幕看呆了，眼神闪了闪，真的听话乖乖坐着，由着秦晏帮她正骨。

秦晏是谦虚了，他是真的有点医术在身上，双手就那么一歪一扭一提一扽，骨头清脆的“咔哒”声隐隐响起，还真的把苏清崴伤的脚扭正了。

“脚还疼吗？不过不用怕，我看着筋骨没受伤，回去后用冷水沾湿巾帕间断不时冷敷，脚过两天就消肿了。”秦晏正骨后一边帮苏清继续揉着脚，一边关心地安慰道。

见苏清默不作声，尴尬地笑了笑又迟疑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再请御医瞧瞧？”

苏清还停留在刚才秦晏低头认真给她扭脚的画面，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沈晏之前世温柔细致给她洗脚的记忆，两相重叠让人神伤。

闻言倏然回神，嗓子艰涩也说不出话来，只呆愣愣地摇头以作回应。

秦晏看到后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很多。

见苏清对他没刚开始那么抗拒，还热情地主动提出：“小清儿，你现在不方便走动，我送你回去吧。”

苏清也不知听到了没有，只静静望着他发呆，但是秦晏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的目光好像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东西。

“小清儿，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夜凉风大，你大病初愈不宜在外面久留，你的伤要紧，我就不多讲究了。”说着秦晏从地上捡起来斗篷帮苏清披上，然后弯腰就要把她抱起来。

“不要！”待苏清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自己已经腾空身处秦晏的怀里。

苏清现在心里无比排斥和秦晏的亲密接触，不由踢着腿奋力挣脱他的双臂，斥道：“平康王！男女授受不亲！”

“你别忘了，平康王是安乐帝姬的皇舅，舅舅抱着年幼受伤的外甥女送她回宫，没人会说什么的，小清儿，你无须顾忌多礼！”秦晏换了个更称心称手的姿势，顿时抱得更稳，并没有把苏清放下来的意思。

他误以为是苏清心里有顾虑，还耐心开解她，脚步不停地往帝姬宫殿的方向走去。

苏清停下了动作，一是因为他的话，二则是因为她挣扎间扯掉了秦晏的衣袖，露出他胳膊上狰狞的伤口。

自受伤那日起已经半月有余，托苏清送的灵药的福，伤口溃烂后又结痂，现在留下来一个深深的牙印和几道可怖的抓痕。

愣怔了片刻，苏清无意识地轻抚他的伤口，艰涩问道：“秦晏，我咬伤抓伤了你，又送假药骗你，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么？非但不生我的气，还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