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
这次大楚出使西夏的使团共有一百多人,包括文官、武官将士以及官员所带的随从。
使团的正使由礼部主客司员外郎孟庆元担任,副使是项昀。主客司是礼部四司之一,专门负责外交事宜,员外郎是主客司的副手,从五品的品阶自比正一品的亲王低得多,但术业有专攻,项昀对此并无异议。
倒是孟庆元有些忐忑,他与项昀素无交集,但也对项昀早有耳闻,知道他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浪荡子,不为皇帝所喜。他觉得自己有些倒霉,要跟这样一个草包一起去办这么重要的事,只希望他安安分分,不要拖后腿才好。
使团出了洛阳城,队伍浩浩荡荡沿着官道朝西行去。
时近中秋,草木开始枯黄,天阔云轻,鸿雁南飞,好一副秋高气爽图。
一袭白衣的项昀骑在黑马背上,与一身黑衣的商无咎并肩而行。萧瑟的秋风自北而来,吹拂起他们的衣袂。
项昀扭头对商无咎道:“要不要比一下,看谁先到驿站?”
商无咎道:“可以。”
项昀用力一夹马腹:“驾!”黑马驰骋而去。
商无咎等他跑出一段,这才驱使踏风追上去。马蹄得得作响,尘土飞扬。
开道的校兵打马返回,对负责使团安危的昭武校尉樊戟道:“樊校尉,殿下独自往前去了,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樊戟早就看到了那一幕:“无妨,他的侍卫跟着呢,不会出事。”
校兵好奇地问:“殿下的侍卫很厉害吗?”
樊戟道:“武功远在我之上。”
“这么厉害!是陛下亲派的吗?”校兵惊呼,要知道,樊戟已经是他们这群将士中武功最高的了。
樊戟道:“不是,听闻原来是江湖人士,是殿下流落在外时结识的,据说是殿下的救命恩人。”
“难怪!”
项昀骑着黑马跑出一阵,商无咎就追上来了。项昀不肯服输,驱逐黑马使劲跑,商无咎也不超他太远,就保持着两匹马的差距。
终于,黑马耐力耗尽,速度慢下来,与踏风的距离越拉越远。
项昀看着满身是汗的黑马,有些不忍心,便下了马,牵着它慢慢走。虽说马跑起来速度不慢,但耐力是真不行,两个驿站间的距离二三十里,它能一口气跑到,但也着实费马。
没多久,又听见了得得的马蹄声,循声看去,是踏风又回来了。
项昀看着商无咎笑:“返回来干什么?怎么不跑了?”
商无咎从马上下来:“不是我不想跑,是踏风自己跑回来的。”
果然,他松开马缰绳,便看见踏风跑到黑马身边,热情地用鼻子去蹭黑马,黑马扭过脸去,不理它。
项昀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情况?黑马是母的?”
商无咎好笑地看着他:“你不会才知道吧?”
“没人告诉我啊。”项昀摊摊手,“看来你也没赢。驿站还有多远?”
“还有好几里吧。”商无咎道。
项昀道:“那就慢慢走过去吧。”
“好。”
两匹马你贴我躲,像极了打情骂俏。
项昀和商无咎跟在后面慢慢走,商无咎注意到项昀走路的时候有点不自然,问:“腿怎么了?”
项昀道:“刚刚骑马剐蹭的,可能破皮了,有点疼。”
商无咎突然笑出声。
项昀诧异地扭头看他:“你笑什么?”
“就是突然想起了豌豆公主。你现在就是豌豆皇子。”商无咎越说笑得越大。
项昀暴跳起来,趴在他背上,双腿缠住他的腰,用手去勒他的脖子:“还笑,再笑我勒死你!”
商无咎伸手托住他的双腿,顺势背上他,把笑声吞进肚子里:“哈哈——好了,抱歉,我不笑了。作为赔礼,剩下的路我背你吧。”
项昀被商无咎背着,又觉得这样过于暧昧了,不禁害羞起来,偷偷看四周,刚出洛阳不远,官道上行人车马并不少,便道:“还是算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商无咎并不松手:“你老实呆着,别乱动。”
项昀在商无咎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有人看着呢。”
项昀的气息落在商无咎耳朵上,仿佛一片羽毛拂过他的心尖,商无咎心头一麻,耳朵不受控制地慢慢变红了,他清一下嗓子:“那就让他们看。照顾好殿下,是侍卫的职责。”
项昀趴在商无咎背上,嘴角慢慢扬了上去。他侧过头,看远山如黛,看云浅如纱,看天蓝如洗,看飞鸟如他此刻的心跳,雀跃又躁动。他还听到了商无咎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两人都默契地不发一言,商无咎背着项昀走了几里地,直到远远可以看见驿站的旗帜时,才放下他,两人重新上马,打马到驿站歇息,等待大部队前来。
第一日,他们过了一个驿站,傍晚时分赶到了一个叫灵泽的小镇歇脚。
这个位于官道上的小镇平时接待往来的客商,有很多客栈。他们去了最大的客栈,结果被告知,今晚客栈被一位客人包了,已无空房。
订客房的校兵拿出通行令牌:“叫他们都走,今晚这家客栈我们承包了。”
掌柜有些为难,但又不敢得罪官兵,便赔笑道:“官爷稍等,我这就去问问客人。”
只听一个女声响起:“何人要我们让出客栈?先来后到的顺序你们不懂?”
校兵擡头一看,是一年轻姑娘,看打扮,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娘子,我们奉陛下旨意,护送大皇子殿下出使西夏,今晚要征用这家客栈,你们赶紧搬走吧。”
那丫鬟本来还准备讲理,听见大皇子殿下几个字,脸色顿时变了,赶紧转身就上楼,去通知主人。
项昀从马车上下来,正要进客栈,听见有人用自己名义狐假虎威,便道:“站着!不必搬了,我们换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