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春景

姜广言坐在宴席上方，春光满面，他执起酒杯，朗声道：“诸位能够忙里抽闲来到犬子的生辰宴上，我们姜府真是蓬荜生辉啊。各位不必拘礼，尽管开怀畅饮即可！”

宾客自然不会落了姜广言的面子，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与他虚空碰杯，随后放声大笑。

如此一来，这场宴席才算是真正开始了，只是在场的人心思各异，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姜瑜能够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虚虚实实的目光。

这样想着，姜瑜难免瞥了一眼旁边的罪魁祸首，裴佑定。只是，裴佑定却恍若未觉，自顾自地拿起案上的清酒，抿了一口。

最后，还是本就心虚的裴茵开了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二皇兄，你怎么来了？”

裴佑定不冷不热地看她一眼，又越过她，将目光黏在姜瑜的身上，他沉声道：“姑母不放心你一人来，久离京城，她怕你又将在江南的那副做派带到这里来。”

“……”

闻言，裴茵下意识地就要张嘴反驳，但又想到裴佑定的话外之音，只能颇为憋屈地应下了。

她在江南是哪副做派？明明乖得很，怎么到了他嘴里，自己就又变成了一无是处的娇蛮郡主？

这样不饶人的态度，以后哪里会有漂亮姑娘嫁给他，收拾收拾准备孤独终老吧！

裴茵不再打理自己的二皇兄，她看着身边的姜瑜，不由得感叹她的远见，不然自己真的和姜珩说不上什么话了。毕竟这位知礼守礼的二皇兄，绝对不可能看着他们私下见面。

男女大防，自然也是他所遵守的。

听了裴佑定的解释，姜瑜的心始终放不下去，她并不想要裴佑定出现在这里，甚至还希望裴佑定离她的生活远一些。

姜瑜知道这样做并不好，但当她下定决心，要为了母亲完成那件事情的时候，姜瑜的心中便没有了什么伦理道德，更没有一己私情。

现在，在姜瑜的眼中，除了衡阳、姜珩和姜珏，她只能在其他人的身上看到利益，而裴佑定不过是其中一把较为锋利的武器而已。

武器终归是武器，和她愿意付出感情的人是不一样的，姜瑜并不希望他过多的涉足自己的生活。

宴会之上，裴佑定再如何思念姜瑜，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与她有过多的接触，甚至连目光都变得克制。

裴佑定知道，自己虽然有着正常合礼的由头，但他最终还是冲动了，现下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害了姜瑜。

于是，面对姜瑜的疏离和冷淡，裴佑定适应得很好，只是还是难以克制自己心里对她眷恋的念头。

他们之间明明隔了一段距离，裴佑定却还是能从万般味道当中，一下辨别出她的香味来。

姜瑜于他，总是独特，唯一的。

裴佑定不由得又满足了几分，只是在思及今早姜瑜躲开他时，眉头难免皱了一下。

直到如今，裴佑定仍不懂得姜瑜那时的心思，他厌恶自己的无知。

这边，姜瑜完全不知道裴佑定的想法，只在发现裴佑定没有其余过分举动的时候，悄然松了口气，但心情早已坏了，连带着也没有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宴席上呈现出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姜广言的脸已然通红一片，却还是在那里与同僚高谈阔论。在他的下方，姜珩也握着酒杯，笑得正开怀。

苏若涵和姜雪衣坐在一起，面色照常，听着身边其余夫人的阿谀奉承之语，笑得不亦乐乎。只是，她身边的姜雪衣笑得有点虚假，但也算是常态。

姜瑜粗粗扫了几眼，却意外发现温诗音也来了，她笑意盈盈，在这样的社交场合一向是如鱼得水的。

面对她的打量，温诗音似有所感，转头对她一笑，姜瑜也弯了弯唇角，算是回礼。

一场宴席上宾主尽欢，热闹喧腾，姜瑜却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不知为何，她只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若是她也在这里，该有多好。

姜瑜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泪意逼回去，勉力扯出一个笑容，与裴茵继续说着话。

*

宴席终散，姜瑜准备起身送裴茵离开，这次姜珩倒也是颇有眼色地与她一起，只是同行的还有裴佑定。

姜瑜将裴茵送到马车附近，与其余来来往往的宾客隔了一段距离。裴茵依依不舍地望着她，但碍于裴佑定在场，也只是故作矜持：“既然如此，本郡主便先回府了，改日再来拜访。”

“好，臣女必随时恭候。”姜瑜笑了笑，又补足礼数，“二殿下今日大驾光临，臣女和兄长倍感荣幸。”

裴佑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抿唇道：“嗯。”

姜瑜将衡阳送上马车，看她离开，正想转身离开，却又倏然发现裴佑定还在此处，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姜珩道：“兄长去送送二殿下吧。”

姜珩愣了一下，但又知道姜瑜不会害他，便干脆利落地应下：“好。”

一声落下，裴佑定没有反驳，只是幽深的目光掠过姜瑜身上的每一寸，处处充满了不喜。

隐隐地，姜珩感受到有些许的不对劲，但凭着他的机灵劲，也想不出来。姜瑜却是能够发现裴佑定的不满，但也并不在意，心里只想着之后再哄哄他即可。

如此，姜瑜便看着姜珩将裴佑定送走，直到那辆马车消失不见，姜瑜才真正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