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结局
锦衣卫指挥使顾承礼匆匆赶到长春宫,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下官求见国师大人!”
殿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巾帕上留下一团鲜红的血迹,沈砚怔愣了一瞬,他看着桌案上的那支木簪,眼中满是爱意,这是她留给自己的唯一的念想。
太医告诉他,他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他早已停了药,只等完成最后的心愿,他便能永远陪着她了。
他眼中少了犀利,多了几分柔情,他面露深情,看向那只木簪,“再等等我,我很快就来陪你……”
他用帕子包着这支发簪,贴身藏在心口处,“进来。”
顾承礼匆匆进殿,神色急切,单膝跪在地上,“回禀大人,卫无恙已经攻进来了。倘若再不抵挡,皇城很快就会沦陷了。宫女太监,甚至先帝的嫔妃和那些皇子们都带着财物,想要趁乱逃出去。”
“逃?他们打算如何逃呢?”沈砚冷笑着,因情绪激动,忽而咳出一大口鲜血来。
当初卫无恙屠杀齐皇宫,无一人能逃出去,卫无恙残忍暴戾,他们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凭什么能从卫无恙的乱刀下逃亡。
这大魏的战神不是他们那可笑的帝王和这些无知百姓奉若神灵般捧出来的吗?他们在为卫无恙灭了齐国而欢呼时,没想到他们自己也会死在乱刀下吧。
简直可笑!
不过诛杀卫无恙是她的心愿,他会拼尽全力助她完成唯一的心愿。
外面寒风凛冽,乱舞的雪粒子砸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外面白茫茫一片,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三日,似将罪恶和血腥掩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像当初齐皇宫被屠时,大雪三日未歇,如今终于轮到魏国了。
“对了,皇帝如何了?”
顾承礼叹了口气,答道:“还是老样子,时常神思恍惚,时而清醒,又时而疯癫,经太医诊断,陛下常年服用五石散和长生不老药,每到夜里又总是梦遗,猥裤已经湿透,长此以往,早已伤了根本,身体早已被掏空,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
沈砚紧紧皱眉,冷笑道:“他浑浑噩噩如在梦中,每天做着美梦,如今这梦也该醒了,他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顾承礼只是低头跪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自从先帝死后,太子宣瑾瑜继位,皇后姜婉卿死在那场大火里,皇上便开始服用五石散和不老仙药。每天醉生梦死,不问朝政。
自此禁军和锦衣卫都掌握在沈砚的手中,而兵权则掌握在云麾将军江煦的手里。
卫无恙攻下洛州,之后便连破数城,如今已经兵临皇城,皇帝却全然不管,若是国师大人再不抵抗,皇城便会被卫家军攻陷。
卫无恙残暴的名声在外,届时他带兵攻入皇城,皇宫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沦为刀下亡魂,定会生灵涂炭,顾承礼觉得忧心不已。
可没想到沈砚却道:“按计划行事,让江煦不要妄动,再放卫无恙进宫。”
他答应过姜婉卿要为她报仇,卫无恙的命,他要了。
但他也要宣瑾瑜的命。
“去长春宫。”
太胤拿着狐裘大氅上前,为他披在身后,见他面色苍白,面若霜雪,不禁长叹一口气。
自他从洛阳再次回到宫里,便停了药,全靠一口气强撑着,他答应过姜婉卿的事,他拼了性命去布局,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
如今这极寒天气,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差点支撑不住,昏迷了好几天,是太胤请得沈砚的师傅慈慧真人出关,为他施针救治,用千年人参的参片吊着他的性命,他才苏醒。
太胤也知道他尚且留一口气在,也只是为了自己对姜婉卿的承诺。
“太胤,谢谢你。”
沈砚虚弱一笑,用干净的帕子拭去嘴角的血迹,却仍然觉得嘴里有一种浓浓的血腥气。
太胤冲他一笑,却更加心疼他,“罢了,你去吧!等这一天,你已经等了很久了。”
沈砚停止服药,早已经毒入肺腑,已经药石无医,却还要时刻忍受着毒发之时,旁人不可堪忍受的痛楚,毒药深入血液,他随时都可能会倒下。
太胤知道当他离开洛阳之时,便没打算独活了。
漫天飞雪似琼花碎玉,此刻朔风凛冽,飞雪漫天,地面积雪数尺,足上皂靴深深陷进数尺深的积雪中,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沈砚怀抱着铜兽手炉,看向花萼楼的方向,他仿佛见到姜婉卿身穿素白衣裳,站在花萼楼上微笑地看着他。
在洛阳城时,他们也曾坐在观景阁的阁楼上,在冬日并肩看雪,夏日看落花,秋日看满山红艳的枫叶。
那三年的时光,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笑看着花萼楼上的那道白色身影,心想要不了多久,他们会再见面的。
这一次,他一定会抓紧她的手,永远都不会再放开。
紫宸宫外,百官冒雪跪在玉阶前,那帮文臣冒死入宫劝谏君王,希望皇帝能出面击退皇城外的叛军,可皇帝服用五石散已经整整三天没有闭眼,对任何人都避而不见,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他将自己关在寝宫内,让人用黑布遮住所有的窗子,不见人也不见光。
直到“砰”地一声响,宫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刺眼的白光照进寝宫内,宣瑾瑜大怒,摔了手边的青花瓷瓶,“都不要来烦朕!”
因长时间呆在黑暗中,那道刺眼的强光令他的眼睛刺痛难受,他紧闭着双眼适应黑暗,勃然大怒,暴怒之下便要去拔剑。
却听沈砚道:“来人,将寝殿内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寝宫里酒气熏天,宣瑾瑜披散着长发坐在地上,身边全都是空酒壶,见他那蓬头垢面的模样,衣裳凌乱的模样,沈砚不禁皱了皱眉头。
宣瑾瑜狠狠眨了几下眼睛,终于适应了寝殿里的光亮,看清了来的人是沈砚,他朝沈砚笑了笑,一把丢了手里的剑,连滚带爬地到沈砚的面前,去抓他的衣袍。
可不料沈砚却嫌弃地侧身躲过,宣瑾瑜抓了个空,脚步踉跄,差点跌倒。
“皇上小心!”若非郝昭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着他,他只怕已经重重地摔在地上。
宣瑾瑜急切地道:“国师,仙丹没了,仙丹什么时候能练出来?”
他暴躁地抓住自己寝衣玉扣,没了仙丹,他总觉得自己被一只手掌紧紧箍住喉咙,说不出的焦虑烦躁。
沈砚却道:“没了。”
见宣瑾瑜那急切模样,再次强调:“今后也不会有了。”
“国师是什么意思,丹药没了便让人去练!不管要多少练丹的药材朕都给你,快去练丹!”
丹药昨夜便没了,没了丹药,他便见不到婉儿了,婉儿每日夜里都会来和他相会,他们会向往常一样,他要听婉儿唤他夫君,他要听她在耳边娇吟,他们要一直缠绵到天亮。
见不到姜婉卿,宣瑾瑜更觉得心情烦躁,怒火在胸膛灼灼燃烧着,“练不出丹药,你们都得死,朕要将你们都杀了,全都杀了。”
“哈哈哈哈……都杀了。”
他双眸猩红,面目扭曲,几欲疯癫,嘴里喃喃念着,“都杀了,一个不留。”
可不知为何他笑着笑着竟然流泪不止,他好想她,一天比一天更想她,见不到她,他会疯掉的,或许他早就已经疯了。
他一把揪住沈砚的领口,“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晚一定要练出丹药,朕要见到她,朕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她。”
“朕好想她。”
他跑向床榻,将藏在被褥中的排位抱在怀里。
沈砚看着被宣瑾瑜抱在怀里的牌位赫然写着“爱妻婉儿之墓”几个大字。
他突然大怒,紧握着袖刀,架在宣瑾瑜的脖子上,“她已经死了……你忘了吗……他早就被你害死了,她饱受折磨,受尽屈辱,就在这个雪夜里,她从花萼楼上一跃而下,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夺了她生的希望,是你将她折磨致死!”
说到悲痛处,沈砚已经潸然泪下,手中的刀再逼近他的脖颈,直到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随着刀刃往下滴落,宣瑾瑜却一把抓住刀刃,“你说慌!她只是外出游历未归……她和朕约好了,一个月后便会归来。她让朕会等她回来过年节。”
鲜血滴落在他的脚下,已经形成了一小滩血迹,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还有朕不许你说她死,她还好好活着,昨夜,不,十天前,不,就在上个月,她还陪着朕,每晚朕和她都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