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解决

“这是个错误的判定。”苏旭否认了这个说法。

“人的眼睛对某些东西不可视,是理所当然的。但让不可视的东西，变得可视，也很容易。”苏旭的手指擡起,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他动作过于粗暴,甚至一度戳到了自己的眼球。

眼泪分泌而下,原本犹如被黑暗遮蔽了的双眼,也变得隐约可以看清。

那双眼睛，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表面覆盖了一层类似隐形眼镜的东西，但他本身又不是像隐形眼镜那般柔软之物，而是犹如玻璃一般的半弧形坚固体。

想要把那种东西放进眼睛中，并且自然适应……

宗枫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简紫芮皱着眉毛看着苏旭。

当下几人对苏旭的感官都很复杂。

简紫芮紧了紧手里的剑，面色沉沉：“我不清楚你做了什么，但这里有这么多死人的味道,因此就算害人的不是你，你也有在其中参与吧。”

“那么多人，你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为什么不知道？”苏旭依然坐在椅子上。

欧式风格的椅子，过为精巧,可当设计重点，密集到一定程度后，只会让人感到恶心。

苏旭半扭着身体,打算连自己和椅子一起转动，将原本侧身对着几人的模样,变成正对几人。

但很可惜,他身下那把精致到丑陋的椅子并不配合，不仅撞到了旁边的桌子，还使得其上方的红茶杯子倒下，茶水顺着桌面下淌,淅淅沥沥地向其下的地毯上，砸了许多茶汤。

苏旭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而是看向贺景同他们，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异灵，除了本性就具备虐杀人类这一特征之外，也是需要把人类的灵魂和灵师的身体，当做食物的吧。”

当然，不吃也不会饿死，但有的吃，肯定比没得吃药强。

不然为什么不死不休？

灵师，和其他人类，在异灵看来，不是它们的玩具，就是它们的口粮。

但很可惜，所谓口粮具备反抗力。

这使得每一次的进食，都变得尤为艰难。

“赡养父亲的时候，为他提供食物，再正常不过了吧。”苏旭这般说道。

“你疯了吧——”宗枫大声指责，“在科学研究方面的天赋，让你变成了可以看见异灵的存在。可是给一只异灵提供‘食物’，又算什么？”

“那都是人！和你同一物种的存在。”

“可那些人是自己同意了的啊。”苏旭拿出手机。

即便相隔甚远，几人也都能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文字。

【得经历了多大的痛苦才能自杀……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用自己的命，换苏青活回来。】

【我也是。】

【一个能力那么好的演员，这么早就去世了，真的很让人心痛。他拍出来的经典，能深入人心，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像我这样的废物，要是能一命抵一命，换他回来……】

【苏青死得真的好可惜……】

类似的评论，都被苏旭精准找到。时间跨度大到，甚至有两三年之前的，当然，也包括昨天的。

那些网友知道的只有苏青自杀的信息。自杀原因，苏青合作的娱乐公司，给出来的结论，就只是深度抑郁。

这一关键词，带来了许多患有同样病症的人。

他们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同样想自杀，却又被身边的人拉着。

在治愈和病重之间反复折磨，最终投影出来的，便是带着想死与想要活下去的两种心态，不断混合，使其在苏青那些没有注销的相关社交账号下留言。

而这些，全都被苏旭看成了字面意思。

“既然他们同意了，那我又凭什么，不把他们当做我父亲的食物？”

“你他妈的！”祁学一脸色难看至极。

“你是不是还以为，我们所谓的同意帮你，就是同意让自己去死，给你养的那个玩意儿，提供食物？”

苏旭点了点头。

“冷静点。”贺景同拉住了想要冲过去打人的祁学一。

“这间房间，不太对劲。”

在他们进来之前，这间房间就已经点燃了好几个香薰灯。那些灯的颜色不一，也象征着气味不同。

当多种香味混合以后，这味道除了做到，快速冲淡简紫芮鼻尖的血腥气之外，也同时让她感到头晕眩目起来。

“只凭借植物之间的气味特调？”简紫芮扶住了额头。

“当然是化学产物，你为什么会那样想？”苏旭疑惑地说。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充满阳光的校园里，询问同学下一堂课是什么。

“本来只是用来特意针对你们的，没想到还多了一个宗枫。”

“不过为了不让我的事情暴露出去，也不让我爸今后没饭可吃，所以很抱歉，希望你也能留在这里。”苏青故作歉意地说。

宗枫的眼前已经在发黑。

但宗枫还是说道：“他们以为的帮助，是为深陷低谷的你，提供一定的支援。”

“在帮助成立之前，我不清楚他们因为什么，才断定，你会死在这里。但我很确定，他们是怀揣着拯救你的心来的。”

“老实说，误导小孩话里的那句，希望看着罗禹城去死的说法——我也是有那么一点真心实意在的！”话音落下，宗枫向苏旭所在的位置，急速掠去。

宗枫眼神冰冷，一脚就踹翻了苏旭坐着的椅子，但在他锁住那人的喉咙之前，苏旭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怪物。

那怪物的模样，根本没有人形。

就像是不同颜色的史莱姆混在一块，却又没有完全融合。颜色不一，质感不同，强行粘合一体，自然也就变成了一个极其恶心的大型垃圾。

尽管看起来极其不可思议，但当下的贺景同他们都能确定，眼前这个连人情都没有的异灵，就是苏青。

异灵苏青拦住了宗枫攻击苏旭的动作，尽管是一个怪物的模样，那种充满维护意味的动作，任谁都能看清。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但最难看的，依然是贺景同。

“熟悉的即视感。”

看起来和之前，傅泽荀逃出学院时，那个主动出现在他身前挡刀的异灵，格外相似。

贺景同的身边，简紫芮已经用桃木剑在自己手心划了个口子。

疼痛感让她清醒，她甚至还能对旁边的祁学一说：“要不要让我给你也来一下？”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在宗枫牵制异灵的时候，把那些灯全都灭了吗！？”祁学一有些崩溃的说道，并果断冲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一盏灯那里，用力吹灭。

玻璃杯模样的香氛灯，在被吹灭的时候，飘出了最后一缕黑色的烟。

“牵制吗？”苏旭似乎是听到了这番话，将目光转移到了祁学一的身上。

而后，所有人就都听见他说：“那些灯里放的药物，可不是让你们昏迷这么简单。”

“食物不管最开始是不是活的，只要在被人类动手处理以后，最后也都会变成死的。”

“让你们昏迷……看起来有什么意义吗？”

他要的，就是把这些主动说明了，会帮助他的人，变成食物而已。

现在已经是处理的过程。

宗枫牵制异灵？苏旭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像是在说：“你好会开玩笑。”

“这话说的。”宗枫嗤笑，“倒下的那杯红茶就是解药吧，你自己也没喝不是吗？当然，我就当做你以前经常干这种事，也经常喝那种药，导致身体已经形成抗体好了……”

“那些都无所谓。”

“有所谓的是……”宗枫一掌击中在了那个异灵的身体上，象征纯粹的紫色力量，快速从他的掌心迸发出来。

转眼之间，这力量就已经笼罩了整只异灵。

腐蚀的声音，呲啦啦地在空气中传递，异灵苏青的身体，眨眼间就小了一圈。

“灵师击杀异灵，在我看来，才是正确的食物链！”

苏旭脸色难看的瞪着宗枫。

“好好去死不就行了吗？”

“明明是你们自己说要帮助我的吧！”

“恼羞成怒了？”宗枫嘲讽道，“就像你觉得食物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无所谓一样，我也觉得，你这个在一开始，就被断定会死在这栋别墅里的人……”

“真的去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宗枫是真的不在乎苏旭。

他也不像警察一样，需要纠结，活捉犯人，审问犯人，确定犯人犯过的错误……经过一系列非要涉及当事人的证词，才能结案。

“灵师，可是具备在紧急时刻，先斩后奏的人。”当时考证的时候有多难，这会儿以杀死苏旭，作为攻击目标的时候，就有多理所当然。

祁学一傻傻的看着宗枫，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这个昨天把他们耍了一整天的前辈，还是有点帅气在的。

“突然觉得，这次事件我们都插不上手了。”

简紫芮从祁学一手里接过一小包手帕纸，用力攥进掌心，直到伤口不再流血后，才开口说道：“那是不可能的。”

“这栋别墅里，从最开始就不只是苏青一个异灵。”

当下苏旭脸色难看的模样，只是认为世界没有按照他想象中发展。

不过同时，他那并没有慌乱的神色，其实也已经预示了，他还有后手存在。

倒不是所谓的毒/药之说，在那杯红茶他自己都没喝的前提下，熏香里的药物，最多就是带点致幻和昏迷作用。

但不得不说，前辈的认知改变能力，在有些时候，真的很有用。

比如现在的三人，脑子里就会同时共存着两个认知。

一，熏香的作用是让人昏迷。二，熏香的作用是用来提神。当他们选择相信，是提神效果，那不管肉/体上的疲劳感有多累赘，实际上的精神层面，也只会觉得，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至于身体上的沉重感……

只能说苏旭，对经过荆云松非人摧残的灵师，一无所知。

这份念头，甚至让他们仨平白就抵抗住了，宗枫的另一个认知改变，比如说身体的沉重不是沉重，而是力量的加强。

但总归，不是灵师的苏旭，对灵师那千奇百怪的特征能力，毫无了解。

因此当然也想不到，还能有这种操作。

异灵苏青抵抗宗枫，抵抗得很艰难。

另一边的贺景同他们，也面对上了，一大堆的低级异灵。

在人类被无形之物玩弄折磨的时候，最容易陷入极端的恐惧中。而极端的恐惧，往往也会引起极端的怒火和愤恨。

每一个被苏旭与异灵苏青联手弄死的人，最终全部都成为了，被关在房间里的那些低级异灵。

那些房间，有一个总控开关。

开关一直被苏旭握在手里，当确定没有办法，轻易将新的帮助者，变成食物以后，苏旭便按下了那个开关。

在贺景同三人击杀那些低级异灵的过程中，他们也在不断地思考。

苏旭能看见异灵，可以勉强将其理解为，其本身就是个在研究方面，极具天赋和设想的天才。

可一个非灵师的存在，能控制异灵吗？

这和普通人训练猛兽不一样。

这是力量体系的问题。

不具备灵师力量的人，根本就做不到影响控制异灵。

驯兽可不能只有食物，也得有鞭子。

但普通人类和异灵之间，根本就没有办法构成那个鞭子的存在。

一再无底线地投食，最终只会让自己也变成食物。

除非——

异灵被另一个存在控制，并且做出了一副苏旭能控制的假象。

这个人，甚至不需要过于认真地在脑中寻找记忆，就能准确定位。

“是傅泽荀！”三人同时说道，眼神也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但也不排除，苏旭确实能凭借人类科技的力量，做到影响异灵。”祁学一给出假设，他手中也在不断地甩出绿色的力量球，远程攻击着大量异灵。

“那是不可能的。”贺景同否认，他提起名九关横扫，三只异灵同时被拦腰截断，化作光子消散。

“如果普通人凭借自身手段就能做到，那和人类史的时间线，几乎持平的异灵史，也就根本不可能存在了。”

“不要小瞧历史上的那些人，否则简紫芮学会的那些东西，也不可能传承得下来。”贺景同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这只是在做排除啊。提出假设，否认假设，最终，锁定一开始就确定的结果。”祁学一回话。

简紫芮挥剑而去，这么多只低级异灵同时出现，简紫芮还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它们前仆后继的，从楼下的旋转楼梯上向上冲。

有一种看不到尽头的窒息感。

简紫芮也说：“所以你们也已经能确定，这次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实习任务，依然和那个人有所牵扯吗？”

“不如说类似的事情，可能一直都在，只是以前，我们不知道那些事情和傅泽荀有关。”祁学一咂舌。

以前也有做过假设。

人心的复杂程度，甚至能做到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会电击学生的校园，以读作教育，写作折磨的方式，摧残一个孩子的心灵……

那么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不会在傅泽荀稍微美化过一番的说词中，而感到心动。

只是异灵苏青的情况稍微特殊一些。

毕竟傅泽荀的审美中，始终包含着，要求人形异灵保持人样的想法在。

假设苏旭就是在之后，通过傅泽荀才控制异灵苏青，且了解到异灵的存在好了。

那在这种假设的前提下，苏旭会被蒙蔽欺骗洗脑，产生“异灵是好的”这种念头，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毕竟他的父亲，生前可是亲口对他说出，“你去死吧”这样的话。

“我竟然快把自己洗脑到要理解苏旭了……”祁学一用力地晃了晃脑子里的水，确定晃均乎了以后，并再次将攻势瞄准异灵。

“你要真的认为自己能理解他，那我本来对准异灵的剑，最后肯定会扎到你的脑门上。”简紫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祁学一的脑门，似乎在确定准星，“放心，我保证不会扎偏。”

“放心个鬼！”祁学一逐渐暴躁。

不远处，宗枫和异灵苏青，一路打到整个室内的装修，都没法继续保持完整。

耳边不时传递过来的，倒霉后辈说的话，实在让他难以继续将当下的情况，视作紧张。

尽管异灵苏青，当下在两人的战斗中，逐渐占据了上风。

宗枫却还是对苏旭说道：“它不只是虐杀人类这么简单吧，也吃过其他的灵师……？”

苏旭皱着眉毛看着他，似乎是不理解，为什么直到现在，这群人没一个昏迷。

不过异灵苏青占据上风的举动，还是让苏旭没有太大的担忧。

面对宗枫说的话，苏旭站在室内的一块，还能落脚的地方，声音冷淡的回道：“能吃神户牛肉的时候，想来也没人愿意吃，添加了不知道多少添加剂的合成牛排。”

宗枫这下才是真的被气笑了。

“所以在你的眼里，同类就只是所谓的牛排？”

“嗯。”苏旭点头了。

宗枫冷笑一声，终归还是动用了认知改变。

“你认为，异灵苏青，是你必须要杀死的存在——”

落入下风？

一个虚假的表象而已。

宗枫最适合的战斗方式，一直都是，面对异灵的时候，精准说出：“自杀对你而言，是一定要达成的，世间最美好之事。”

没有对着异灵苏青说出这番话，一是出于尊重苏青生前。另一点则是，不想让苏旭再一次面对，自己父亲的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