癖好
明明准备了专门的房间过夜,边雾也不知道怎么,就又跟霍抒煜睡到一个房间里去了。
在外面吧台接吻的时候,衣襟上沾了些酒渍,边雾被Alpha抱回房间后,又去洗了把澡。
霍抒煜的房间跟对方的别墅里那间不同,书柜里挤满了Alpha读书时期的荣誉证书与奖章,还有些收藏进玻璃橱窗的彩胶、机械手办,看着琳琅满目的,倒多了不少烟火气。
蓦地,边雾瞥见一只落了些灰的相框,里面的拍摄背景是A大附中的礼堂,几个英俊挺拔的Alpha站在台下,像是什么典礼散场后的合影留念。
少年时的边以泽站在霍抒煜身侧,抱着一束花。旁边的商翊和齐津都没有看镜头,而是大笑着、扯着霍抒煜的正装领带,脸上的表情是那个年纪的男生特有的揶揄与得意。
“那是高中毕业的时候拍的。”
霍抒煜将相框拿起来,扑了扑顶部的细尘,“竟然都快十年了。”
照片里十七八岁的霍抒煜稍垂着脸,蹙着眉阻止着旁边两个Alpha的捉弄。少年的面孔轮廓凛冽漂亮,因为穿着黑白色系的正装而显得已有成熟Alpha的锋利气场,仅仅是这样冷着脸的模样,却生动又独具压迫感。
不过对方这种年纪的时候,他似乎才念初中,变声期都还没过。
边雾又看了眼照片,问霍抒煜:“你不会读高中的时候就听我哥说过我吧?”
这倒是没猜错。霍抒煜思忖着,“当时边以泽的屏保一周换一张,都是啊呜的照片。”
只不过大多数是睡颜,软白的脸颊还很有肉感,像好吃的糯米糍般鼓鼓的,蝶翼般的睫毛很长,跟洋娃娃似的。
边以泽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不让拍照了,就只能趁睡熟了才能偷偷拍几张。霍抒煜看了不少,全是边雾甜得跟掉进美梦里的睡脸。
见Alpha的神色有些微妙,边雾“啊”了一声,绷着脸逼问他:“你是不是那时候就盯上我了?”
这话问得霍抒煜有些哭笑不得:“那时候你才多大,再可爱我也不能跑去边家偷小孩。”
闻言,边雾耳尖微红,又煞有其事地继续追问:“那怎么我15岁的证件照你也有,16岁还在A大外面遇到你,17岁那时候的校牌也丢在你那里了。”
说着,他又闷着声补充道:“还有,18岁的时候在葬礼上,我们也遇到了。”
按照岁数堆列的回忆像是抽屉里整饬叠放的随身听磁带,播放起来又夹杂着对方细枝末节的心意,竟然仿佛震耳欲聋。
明明边雾以前的记忆里都查无此人,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细数,霍抒煜几乎都出现过。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另一个人,如边以泽一般,看着他长大。
霍抒煜听他说完,又见Oga的眼圈盈着潋滟的绯色,好像再说几句,就要眨巴着挤出水了。
他有些失笑,摸了摸边雾的脸,“那个时候确实是有点想法了。”
尽管没有直白地解释“那个时候”是何时,但边雾还是听懂了。他又缠着霍抒煜说:“可你都没怎么见过我的。”
虽然从他的视角看来,Alpha的感情如毫无预兆的一场空xue暴风,边雾忍不住想,难道霍抒煜对他根本就是见色起意吗。
语落,Alpha的手指轻轻拂过他扑朔的眼睫,对方略微粗糙的薄茧揉在他右边的眼睑,像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爱抚。
边雾有些不解,又听对方说:“我早见过你很多次了。”
霍抒煜淡笑,“连这颗泪痣的位置,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的指腹下,确实压着一颗极不明显的淡褐色泪痣,随着边雾眨眼的动作轻轻跃动。
边雾愣了一下,忽然觉得那颗泪痣开始发烫了。
“可我……”
“所以啊呜只要等我来找你就好了。”霍抒煜说。
其实在霍抒煜分化后不久,就在边家的晚宴上见过边雾。只不过那时候,对方还是七八岁的冰皮糯米糍,跟在边以泽后面叫哥哥。
他们本来的确是没什么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后来的高中时期,霍抒煜结识了边以泽。对方即便身为边家精心栽培的继承者,却也跟他同样的,拥有折磨且孤独的混乱特殊期,这或许是一个谶言般的契机。同是天涯沦落人,边以泽很信任他。
“我后颈贴的阻隔贴?喔,那个小猫图案是我弟弟画的。”
“弟弟?”
霍抒煜看着Alpha后颈上被涂鸦得幼稚又可爱的简笔小猫,脑海中竟然分外清晰地浮现了一双瞳仁如玻璃珠般剔透的圆眼。
他二哥说,小孩儿的眼睛都是这么纯净漂亮,更何况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娇养的小少爷。
直到在高中散学的人群里,刚升初中部的少年在远远的校门外兴高采烈地向边以泽招着手,像一株挺拔漂亮的小白杨。
霍抒煜瞥了眼,发现当年的冰皮小糯米好像长大了。
像现在这样。
Oga的眼眸因为兴奋与动容而显得亮晶晶的,望着他:“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你是打算改造完契合度才来找我吗?”
这话听上去竟然有几分理所当然的宿命感。霍抒煜应道:“原本并没有考虑过改造契合度。”
关于契合度背后的隐形规则,年少时期的Alpha并没有放在心上过。过度优性的体质与世家名利场的成长环境,使得他辨认感情的能力很淡漠。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获得令别人艳羡的成绩,也总是很难对什么产生浓烈的情绪与兴趣。
可边雾于他而言,确实是宿命般的意外。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当边以泽再提到弟弟时,他总是装不经意的认真倾听,生怕漏掉了一点点细节。
关于边雾喜欢小猫,躺在床上看云养猫视频都能刷几个小时,最爱在路边招猫逗狗,但狗缘特别好,大狗都爱扑他。
关于边雾吵架的时候很容易泪失禁,气得哭,掉眼泪的时候又不肯说话,咬着嘴唇忍住不顶嘴。
关于边雾特别爱吃辣,常常被辣得倒吸凉气,然后吐着舌头像小狗一样趴在桌子上。
种种都是他从边以泽的只言片语里收集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想见到好友口中这个鲜活得可爱的Oga。
直到大二的暑假,霍抒煜遭遇了一次严重易感期。拥有优性体质却从未得到过任何Oga的安抚,本就丰沛过剩的多数需求积压,令Alpha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控且痛苦。
那次离开禁闭室不久后,边以泽过来探望他。在混沌与疲倦的嗅觉里,霍抒煜从对方身上闻到了极淡的香甜气息。
是属于Oga的信息素。
那一瞬间,仅仅是游丝般微弱的甜气,都仿佛一阵久旱后的甘霖,猛然浇醒了他干涸无趣的信息素嗅觉机制。
霍抒煜问边以泽:“需要阻隔剂吗?”
冒失的好友这才意识到又把自家Oga弟弟的味道带出来了。
当时的边雾刚升入高中部不久,正值分化成Oga的初次发情期,还没有非常强烈的性别观,总是在家里毫不避讳散着气味,像是乱跑又瞎玩的掉毛期猫咪,信息素像猫毛似的沾得边以泽叫苦不叠。
“难怪今天出来,路过的Alpha都在看我。”
边以泽不好意思地笑:“原来是沾到我家啊呜的甜味了。”
然而当天晚上,霍抒煜就做了有关Oga的春/梦。
起初是潮热的,朦胧的,甜得诱人。
梦里的Oga原本是面孔模糊的,只萦绕着淡淡的樱桃木气息。直到他亲吻着对方的眼泪时,身下的Oga突然变成了边雾乖软的小桃心脸,异常清晰。
霍抒煜猛然从梦里醒了。
……他怎么能对好友的弟弟产生越线的肖想,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高中小孩。
于是,什么东西好像不知不觉变了质。
再后来,当边以泽再度毫无防备地提到边雾时,霍抒煜慢慢变成会插上几句试探性的话,比如边雾的理想型、比如边雾的其他喜好,比如要不要把边雾的未婚夫换成他。
他觉得自己似乎阴郁又卑鄙,像是意图不轨的,在偷偷觊觎着朋友的宝贝。
原本只是认为小孩可爱、也想有这么个弟弟的愿望,忽然变成了想把对方掳过来、成为他的,不管是弟弟,还是他的Oga。
尽管霍抒煜很清楚,如果他真这么做,边以泽会直接跟他翻脸。
但他对于等待正确的时机充满耐心。
“我之前没有想过确认我们的契合度。”
霍抒煜说,“我只是害怕,你会因为契合度而被别的Alpha勾走。”
闻言,边雾轻轻皱着眉,反驳他:“遇见高契合度的机率就像中彩票,况且,我也不会因为有多高的契合度而跟某个Alpha在一起的。”
霍抒煜当然明白,“但我无法保证那些Alpha都不是我这样图谋不轨的。”
“你也知道你不是好人。”
亏他之前还夸过Alpha好几次,说对方很好,霍抒煜也面不改色地照单全收,边雾忍不住厉着笑眼,冷哼着:“不会当年在A大捡小猫的时候,你也是故意装成好A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