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98章(捉虫)
苏白觉得自己遇见了变态。
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男人明明在问他电话卡,声音却像是在笑。
苏白立马闭上眼,鹌鹑似地埋下头,连耳朵也干脆利落地捂住:“大哥,我先声明啊,我没看你脸。我还声盲,多半也记不住你声音。要不你先整个变声器戴上?咱们……有事好商量?”
面前的男人没吭声。
苏白一鼓作气:“谈个价?”
男人又笑了声,苏白的耳朵没捂严实,隐约听见对方说:“你是这么久以来,我遇见的第二个这么有趣的人。”
第二个?
苏白抓住了关键词。
完球……这还是个连环作案的变态啊!
……
“是电话卡。”
许婠把卡捡起来,余时年接过,就着衣服把卡上的水擦干,又拿出手机,说:“借一下你头上的夹子。”
“嗯。”许婠把夹住碎发的黑色一字夹取下来。
也不知道余时年是怎么鼓捣,轻松地打开取卡槽,又把地上捡到的电话卡装了进去。
电话卡切换成功。
“没坏。”
余时年接过许婠递来的手机,拨通了记忆里的号码。
切换了电话卡的手机响起,余时年面色一沉:“是苏白的。”
狭长的巷子起了阵风,天空又滴答滴答落起小雨,积在还未干涸的地面。
余时年把卡取出来,拢在掌心。
雨水汇成半个手掌大小的水洼,倒映出男人握住卡的拳头。
时间好似又拉扯回了昨天。
也是在这个地方,少年把手插在裤兜,用力扣开老式手机的后盖,又紧紧把电话卡藏在拳头。
……
“苏白,十五岁,于9月27日下午两点半左右到三点之间,在距离星际网吧八百米左右的巷子失踪。经查,对方失踪前,原本和几名网友约好一起打游戏联赛。但反常的是,失踪人却在即将到达目的地后,丢弃了自己的电话卡。而和他约好的其中一名网名叫“M”的网友,则注销了企鹅账号。初步怀疑,失踪人就是被这名网友约去的网吧。”
“还有一点,案发后,失踪人的家属走访了附近可能拍摄到失踪地的私人监控,发现失踪地在同一时间,曾有几辆可疑车辆途经失踪地。其中一辆黑色面包车为□□。这可能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甚至十分有经验的人口拐卖案。”
警局,负责案件的警员在会议室阐述基本情况。
苏白的案子没有归余时年所在的队负责。接手案子的,是另一片区对人口拐卖案十分有经验的队长。
案子原本没到立案时间,但因着余时年和许婠反应迅速的发现线索,很快确定了案件的性质。
余时年描述情况的时候,跟负责苏白案子的队长李博宁接触过,对方刚好也在负责立德中学上一起学生失踪案。
“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听苏白提过这件事。失踪的女生是初一生,是在放学途中不见的。平时学习成绩不错,和父母同学也没有什么矛盾。跟苏白一样,对方也是在进了人烟稀少的巷子后,突然不见的。不过她没有苏白幸运,那个地方,不仅没有公共监控,也没有找到私人监控,对方消失时,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余时年问:“除了这个女生和苏白,还有类似的案件?”
“有。”李博宁点头,“不过不能完全肯定是同一种情况。经过初步排查,失踪者的年龄,失踪地,以及失踪者的个人情况差不多的,目前能基本确定是相似情况的,不到五起。”
两年,五起……
余时年明白李博宁的弦外之音。
每年各地的失踪拐卖案不知几何,找回的概率却少之又少。
他迎上李博宁的目光:“我这个人有个特点,从不在事情还没结果前认输。”
男人的目光锐利又坚定,李博宁突然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余时年恍若未见,他面上没有半点因为李博宁未战先败的不悦,反倒诚心发问:“李队,我想知道,这五起失踪案,为什么会连你也找不到头绪?”
……
许婠没有和余时年一样进警局,她在车上等他。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才远远看见余时年从警局出来。
“情况怎么样?”
余时年打开车门坐下,许婠就赶忙问。话毕,才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好。
“有点棘手。”
李博宁的丧气不是没有原因,对方虽然在拐卖失踪案上颇有心得,但最近两年多以来,却碰上了几起棘手的案子。
很不巧,苏白的情况,恰好和这几起案子雷同。否则对方不会在时间和证据如此有利的情况下,依旧说出那样一番话——
“加上苏白,类似的情况刚好五起。失踪者都有几个特点,第一,和家人、同学没有矛盾,在校表现良好,甚至都被老师夸奖过热心助人之类的评语;第二,有在网上交友的习惯,不管是游戏还是单纯网聊交友,至少都表现过很明显的这方面的倾向;第三,失踪者的年龄不会太小,大多在十二三岁到十五六岁之间。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常规的拐卖案。一般来说,拐卖案的罪犯更倾向年龄较小的孩子,一则是价格更高,二则被拐人对家人都记忆不多,也更好掌控。而十多岁的失踪者,被拐人则呈现出失踪者多为女孩儿的趋势。而且罪犯也更倾向警惕性低,体力相对较弱的受害者。而挑选这些人,即便有采取网聊的方式,但时限也不会太长。犯罪者,更偏向随机性。但这五起,却明显不是……”
李博宁叹了口气:“我刚才是不是没告诉你,立德中学那名初中女生消失前,也收到过网友的消息。跟苏白的情况一样,那名网友发完消息后,也注销了账号。更巧的是,对方消失的巷子,也是她回家常经过的必经地。那个人,不光用网络和这些孩子接触,甚至潜伏在他们身边,观察过他们的生活。”
余时年把了解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许婠对拐卖案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奇怪:“如果只有这五起,罪犯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贩卖?显然不是,这样的犯罪成本太高了。两年多,五起。没有足够的利益,不会有人花这么长的时间做这些。器官?也不像,你刚才说李博宁提到这五起案子时,说到五人在学校的评价都很好,难道挑选器官还要看为人品行?而且……”
她想起和苏白第一次见面时,张倩在饭桌上跟苏白说过一句话——
“别挑食。”
“苏白的身体好吗?”许婠对蓉城的学校了解不多,但立德中学她是听说过的。
这所中学对学生成绩要求高,又惯以严苛出名,许婠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校园生活,但也知道大多数学生的身体都是在读书期间熬坏的。
“他有遗传性心脏病。”余时年说了句让许婠没想到的话。
“我之前没跟你细说,苏白的爸爸车祸去世后,他的爷爷奶奶之所以也那么快去世,也有一部分心脏病的原因。”
“那就更不可能跟器官有关了。其他几例案子也有这个情况?”
“是。”
这也是第一时间李博宁排除了器官贩卖的原因。失踪的人里面,有几人并不符合器官贩卖的标准。
案子似乎又陷入了焦灼的状态。
许婠说:“虽然目前线索不算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凶手是男性。”
她分析道:“之前苏白说到他们学校失踪的女孩儿时就提过,他跟网友分析过现在拐卖犯的一些招数,比如利用孩子的同心情和正义感之类的。苏白是个很有分享欲的人,那个叫“M”的网友必定也听苏白提过这些话。自然,对方就不可能利用这些招数对付苏白。而要在那个巷子,用强硬的手段带走一个跟成年人差不多身高的初三男生,大多数女性是很难做到的。
再结合其他几个同类案子的特性。这个凶手应该是个很自信,心思也十分缜密的男性。而且我猜想,他应该还有一个相对隐秘的居所,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大活人带回自己的地盘。”
“嗯。”余时年听着许婠的分析沉思。
许婠第一次主动搭在余时年手背:“余时年,你相信苏白吗?”
“我相信他。”她的目光划过男人算不上好看的脸色。
“同样的,他肯定也是因为相信你,才会把电话卡丢在那条巷子。冷静下来……”
苏白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虽然余时年表面上依旧沉着冷静,但许婠看得出来,他眉眼间时不时闪过的忧色。
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许婠握住他的手:“我陪着你。”
余时年怔怔地盯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他原本就有些阻滞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临界点,脑子转得更慢了,只有本能反应驱使着他想去回握那只手。
但他才一动作,手的主人却像是灵蛇一般抽离。下一秒,余时年感觉到头上传来一阵揉搓力。
“先回家睡会儿吧。”
余时年迟钝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她是故意的。
后视镜倒映出他被揉成鸡窝似的头,余时年侧头看向旁边已经揣手闭目假寐的许婠,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嘴角带着浅笑,终于把那丝压在心口的阴霾驱散了些。
……
苏白出事的事,曹启华也知道了。
他知道余时年心里不好受,但覃安的案子还得继续。鲁琳那边已经把自己参与犯罪,以及和覃安的合作过程全部交代。
曹启华说:“我见过蒋婷月的父母,也跟吕局说了下案子的情况,上面的意思是,覃安这边虽然暂时不能结案,但鲁琳那边会先送去少管所。还有牛建平三人之前所涉案子的资料,你尽快重新整理。”
说到牛建平,余时年就不得不想起一个人——赵伟。
“我之前让周宇重新整理资料,发现了一个新的细节。”
牛建平三人为什么会和覃安牵连上的原因成迷。但当余时年重新梳理资料,以新的角度再去翻看之前的问题,突然发现了一个曾经让所有人都忽略的细节。
余时年继续说:“赵伟喜欢打游戏,之前也经常游走在各个网吧。我让周宇翻过他个人账号的游戏记录,他很喜欢偏暴力血腥的网页游戏。曹队,我记得之前吕局跟我提到Killer的资料时提到过,这个组织很擅长将真实的血腥案件,制作成游戏。我在想,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赵伟会不会就是因为游戏,才和覃安这个组织扯上关联?”
余时年的猜测并不是空xue来风,毕竟从覃安回国开始,制造的一系列案件,都显露出Killer有想向国内渗透的倾向。
“这件事我会申请技术人员继续调查。”
两人话毕,曹启华大概提了下覃安昨天制造的小风波。
对于覃安突然的举动,他虽然有所准备,但他却捉摸不透对方的意图。
或许是睡了一觉到原因,余时年的脑子清晰起来:“如果说7.24爆炸案、快递爆炸案、女尸案,覃安这边所展现出来的,是他背后组织的需求的话。我想,在知道自己被抛弃后,覃安依旧大费周折和对方联系的原因,应该是出于他的个人需求。”
——我为什么会被抛弃?
——我是组织最虔诚的信徒。
覃安早期的个人经历并不顺遂,早早地就被覃朝阳丢弃在国外。对方给了他一定的物质,但感情上,不管是覃朝阳,还是覃安那个在国外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母亲,都没有填补他感情缺失的部分。
“我猜想,加入Killer或许有满足他本身扭曲心理的原因。但覃安能被组织委以重任的回国,甚至直到现在被当作弃子,也没有暴露太多Killer的信息,或许他本人也对这个组织寄托了一定的情感。”
“你说得有一定道理。”曹启华表示认同。
两人又聊了下接下来余时年这边的安排。
卧室里的闹钟响了,许婠起床走到客厅,正好看见余时年放下电话。
男人听见脚步声回头:“是曹队打来的。”
许婠“嗯”了一声,倒了杯水。
温水下肚,她的脑子逐渐清醒。
脑海里关于苏白的事又开始打转。
“我准备去其他几个学生的失踪地看看。”
许婠知道,曹启华会打电话过来,多半是有事找余时年。
“你不用陪我。”
苏白失踪前,唯二见到的两个人就是余时年和她。虽说许婠不是喜欢情绪内耗的人,她也知道,苏白失踪的原因跟他们没关系。但她还是会想,如果他们没有那么着急去丁黎的家乡,而是把苏白送回家,亲眼看着他上楼,对方是不是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