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进到腊月,便进入忙年的快进节奏中,村里忙前忙后的将小麦豆子地瓜干等等,经过碾子磨压推等工序推出面粉来。
听说岛外面都已经用上了发电机和粉碎机,村里人只要背着小麦去机器屋里排队就行了,碾子和磨都已经慢慢的淘汰。
大队长知道的时候,就和其他几个村里一块儿商量,打算也买一台机器回来。
这算是集体资产,大队长又召开了一次社员会议,征求大家的意见。
听说不用驴来推磨,机器磨出来的更快,大家自然纷纷同意。
过了腊八,徐露找了个暖和天开始打扫家里的灰尘,正好孩子们都放假在家里,便让孩子们将零碎的物件都搬到院子里,屋里只留了大柜和小柜。
徐百川用扫帚将屋顶上的灰都扫下来,尤其是不住人的两个屋子,把墙角的蜘蛛网都勾碎了。
外面几个姑娘正拿着抹布把物件从头到尾的擦拭一遍,家里的蜂窝煤一直烧着倒是不缺热水,徐露怕他们冻到了,要求他们必须用热水来擦拭。
隔壁刘秀丽听他们干的热火朝天,也想着把家里从头到尾收拾一下,就让哥嫂和家里的几个孩子一起来帮忙干活儿。
张嫂子在房顶上扫雪,她屋檐下挂着好几条鱼,这些鱼冻得硬邦邦,在数九寒天的冬天倒是不容易坏。
把家里收拾干净,就到了村里大队杀年猪的时候。
李飞燕和刘芳芳特地来请徐露过去,那猪说来也是徐露曾经救的,吃肉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她。
村里每个人分二斤肉票,割猪肉的时候得凭票,当然有的人家是舍不得吃猪肉的,专门等着其他人拿粮票或者粮食来换。
杀年猪是村里的一件大事,专门请的杀猪匠过来帮忙,听刘芳芳说那猪快有二百来斤。
杀猪的时候,周围围着一圈老老小小,他们也不嫌天气冷,巴巴的围成一个圈儿,看着猪在那里哀嚎。
杀猪匠先是让人把盆儿拿来,这是要放血,猪血是要做成血肠的,放血的时候也是有讲究,不能一下子捅到心脏,否则出血不多。
徐露领着几个孩子看得津津有味,那杀猪匠把血放了之后又在猪腿上割了道口子,然后用铁筋从口子里沿着皮下捅,最后用嘴对着那个口子吹气。
徐露看那杀猪匠脸都憋得青紫,看起来吹得十分费力。
一会儿就要把这头猪架到开水锅里用热水烫透,这样好刮掉猪毛,之后便是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割下四肢和猪头。
这猪头是杀年柱最大的福利,谁抓到谁有福气,所以大队长每年都是让人抓阄。
这也是杀年猪的重头大戏,大家都等着抓住猪头,过个好年呢!
这次大队里总共杀了两头猪,最后抓阄的时候闹闹哄哄的,抓住猪头的那两户人家欢呼一声,眼梢都带着笑。
其他人纷纷过去打趣,想着明年杀年猪的时候一定要抓住猪头。
徐露看的正津津有味,被小英叫到了屋里,“外面天冷,一会儿杀猪菜就做好了。”
杀猪菜就是吃血肠,锅里面再放些白菜,不大会儿院子里就能闻到香味。
孩子们拍手拍的更起劲了,也有人在窗边跳皮筋,徐露进屋没多大会儿,就觉得身上暖和了。
她见小英这几天脸色不错,床边放着的筐子里是正在剪的窗花,她拿起来一个看看,竟然是两个可爱的福娃娃。
小英脸一红:“我这是跟我奶奶学的,剪的不好。”
徐露觉得小英太谦虚了,这剪的还不好吗?
“回头你要是有空,也帮我剪几个,我还真不会。”
小英一听徐露这么说,立刻高兴起来,“好的徐医生,你想要什么花样的?”
徐露随意的在筐子里翻了翻,“我看你剪的都挺好,你看着弄就行。”
小英还是有些不自信,“要不让我奶帮着做吧,她剪的可好了。”
“不用她老人家受累,你做的就挺好。”
小英见徐露不是说谎,眼睛里就带了笑。
刘芳芳挑了帘子进来,“外面杀猪菜好了,快去盛一碗吧!”
吃完杀猪菜,一会儿就该分肉了。
如今大家伙抢的最多的就是肥肉,可以回家熬油,炒菜的时候也能尝个荤腥。
就连油梭子也是孩子们不可多得的零食。
外面几个孩子都已经吃起来,因为人多,碗并不是很大,刚好能尝个味儿。
回去的路上几个孩子都没吃够,“怎么感觉大锅炖出来的味道,和家里的不一样。”
“我也觉得每年杀猪菜是最好吃的。”
其实味道上来说也就一般般,不过因为量少加上热闹,大家伙吃的就很开心。
不知道部队什么时候杀年猪。
大队长非要让徐露领一块儿回去,被她拒绝了,她过来本来就是想看热闹。
回去一问陆清凌,得知过两天部队也要杀年猪,孩子们立刻高兴起来。
“咱和别人多换点肉票,家里孩子多,肉少了不够吃。”
徐露从来不在吃的上面委屈自己。
陆清凌点头,“我已经打听好了,有好几户想要换粮票呢。”
这就是家里日子过得紧巴的。
虽然吃不上多少猪肉,但是因为靠着海边,日子还是比其他地方好过许多。
最起码还能吃上海鲜。
看了一场热闹下午,徐露就在家里踏踏实实睡了午觉,等醒来的时候见徐百川不在,她一边绑头发一边问徐桐,“你哥这是又去哪里了?”
“和张国民张军民跑出去玩,谁知道去哪里了。”
“也就成绩没出来这几天,他敢这么得瑟。”
徐露没再理会徐百川去哪里玩,看着收拾干净的家里,拿出之前买的布,打算给孩子们做身新衣裳。
两个人都挣工资之后,日子明显比之前好过,像刚开始来海岛的时候,徐桐做衣裳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要。
但才过了半年的时间,徐桐也没了那么多拘束,还帮着徐露一块儿裁剪衣裳。
“姐,你干脆给我做成衬衣吧,马上就要春天了。”
徐露摇头:“还得再冷上好长时间呢,这才刚五九。”
“我已经有两身棉衣了,倒换着穿能穿过来的。”
见徐桐坚持要做春衣,徐露便依了她,“那你要做什么样式的?”
“我想做一件白衬衣加马甲。”
徐露在徐桐身上比划了比划,“行,料子也够了。”
她还是不怎么会做衣裳,只不过看的多了倒是能下得去手。
双胞胎就完全听徐露的意见,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徐露还是给他们做的棉衣。
徐百川是到完全天黑了才回来,他和张国民去敲冻□□,这些□□因为冬眠都藏了起来,他们几个男孩子找到之后,把□□敲晕带回来。
对于吃不上肉的人家来说,这□□就是不错的美食。
几个孩子都在旁边看着癞蛤蟆,徐百川却有些惊魂不定,“姐,我好像看到小星奶奶了。”
徐百川没忍住过来和徐露说。
徐露听着他声音都发颤,“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之前还给家里拍了电报,没说要过来。”
徐百川也希望他看错了,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天太黑了,我也没看清。”
“应该不是。”
徐露让他们把癞蛤蟆拿起来,她则在灯下给孩子们做起衣服来。
王旅长因为要照顾他母亲,这段时间一直在宿舍和医院之间来回跑,见杨玉兰过来找他,人都惊讶了一下。
“你找我有什么事?”王旅长的话音刚落,杨玉兰直接把手中的东西扔了过来。
“你凭什么说看不上我!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吗?我就是脸上落了疤,那也长得比你好看多了!再说我这疤也是能去掉的,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宿舍来来往往有不少人,王旅长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通,心下也有几分火大。
“这位同志,请注意一下影响。”
“什么狗屁影响!”杨玉兰现在完全顾不上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反正名声也已经这个样子。
她也不知道自个儿的日子怎么过成这个样子了,这让她十分有挫败感。
但是她有一点非常坚信,都是因为黄莹英才害她成为这样的。
“你就是黄莹英找来想要羞辱我的,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黄莹英越想让她离开这个家,她偏不走,就要在这里碍她的眼。
算算时间,徐芳翠也差不多该来了。
黄莹英就和杨一天说起这件事情,杨一天这几天睡得都不好,随便敷衍了两句,问黄莹英:“你说的都是真的?”
黄莹英把她重生的事情全盘告诉了杨一天,还告诉他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杨一天一开始不相信,可知道黄莹英不可能说出那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那些事情在他看来极其离谱。
什么改革会开放,□□会平凡,苏联会解体,这些怎么可能发生?
难不成黄莹英是什么敌特分子?
杨一天只能按兵不动,黄莹英有些不耐烦的又给他讲了一遍。
“咱们先把小妹的事情解决。”
“要是真的会平反的话,咱们是不是也不着急把小妹嫁出去。”
杨一天突然有了这个念头,杨玉兰的岁数才二十多,再等上几年也不是不可以。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黄莹英翻了个白眼。
杨一天就不说话了,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对黄莹英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不能去牛棚那边,太危险了!”
黄莹英想要投资一个潜力股的事儿,杨一天也是知道的,可距离平反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这中间万一出现个什么变故,都是他们不能承担的。
“你就是想太多了,那徐露怎么接触孟远山和他老师?”黄莹英处处想和徐露较劲。
“人家是医生,又不是主动去接近的,和你这种蓄谋已久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黄莹英只等着徐芳翠赶紧过来。
她有了帮手,杨玉兰更不能蹦哒了。
徐露不喜欢□□肉,还是陆清凌给孩子们做的,几个孩子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双胞胎一直邀请徐露尝一尝。
徐露想到□□的样子,坚定的拒绝。
他们正吃着饭,刘秀丽的嫂子就拿了一大盆做好的豆腐端过来。
她是特地来感谢徐露的。
荨麻疹她已经得到有好些个年头,难受起来真是恨不得把那些疙瘩都抓破,可是越挠越痒。
尤其是夏天天一热,她的关节处出汗的时候更是痒的难受,因为这件事情在劳动改造的时候还被批评过。
她没想到刘秀丽让徐露给她开的药竟然这么顶用。
这才吃了几天,那荨麻疹就不像之前发作的那么频繁。
刘秀丽的嫂子就让王嫂子帮着做了一盆豆腐,自个儿亲自给徐露送来。
她还想要再求点别的药回去。
徐露和她聊了几句,知道刘秀丽的嫂子想要一些跌打损伤的药,他们这些常年干活的,胳膊腿经常会难受。
尤其是她男人,这几年干活干的总是腰疼。
徐露听刘秀丽嫂子说的症状,判断是腰肌劳损,一般发作的时候表现为腰部酸痛或胀痛,可向臀部放射,站立或扭转的时候疼痛会加剧。
当然时间长的话,腰肌劳损通常还会伴有骨质疏松,生理性脊柱弯曲等等。
正好趁着过年有时间,徐露就建议刘秀丽的哥哥过来针灸和艾灸,双管齐下。
刘秀丽的嫂子一听,赶紧回去把人叫来,刘子珊扭扭捏捏的不想来,“大过年的,你别给人家医生找事儿了。”
刘秀丽听说之后也拉着他哥哥来,“要不是嫂子说,我都不知道哥还有这毛病。”
从前哪里有,还不是这几年干活干的。
刘子珊脸有些胀红,“徐医生,真是打扰你们了,他们这也是关心则乱,我没多大事儿。”
刘秀丽在那里自责,“我光想着嫂子身上是老毛病了,就忘了哥哥身上也不舒服。”
一想到从前被人伺候的少爷,现在却因为干体力活而身体不好,刘秀丽的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刘子珊见两个女人情绪都低沉下来,叹了一口气,“那就针灸吧,其实也没多大事儿。”
徐露却注意到刘子珊躺下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手不由自主的去扶着腰,判断他这种情况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李营长乐呵呵的和陆清凌说起过年分年货的事情,“我听许师长说今年家家户户有两斤白糖,两斤红糖,三斤江米糕。”
白糖算得上是战略物资,医院里开病号餐的时候,也会把白糖算在内。
红糖更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东西。
陆清凌就问李营长:“往老家寄东西吗?”
李营长摆手,“老家没人了,就一个姐姐。”
那姐姐也不是有血缘关系的,是当初他父母在的时候给他找的童养媳。
后来他出去参军打仗,和姐姐说好让她在村里嫁人,两个人并没有男女之情,倒处成了亲情。
刘秀丽也是知道这姐姐的,当初结婚的时候还给老家那边拍过电报。
陆清凌拍了拍李营长的肩膀,李营长继续乐呵,“你得往家里寄不少东西吧?”
他是知道陆清凌家里还有一老娘在,加上其他兄弟姐妹,负担可不小。
陆清凌却摇摇头:“当初说好的,我每个月寄五块钱。”
李营长自然知道这五块钱肯定不能满足老家人那边的胃口,有些同情的看着陆清凌。
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徐露给刘子珊艾灸完,叮嘱他这段时间不要碰凉水,一定要注意保暖,刘秀丽才扶着他哥哥回去。
“你们刚才在外面说什么呢?”徐露出来活动活动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