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释的笼统，张医生却听得津津有味。

赵主任知道消息以后也赶到医院来，见到她们几个都在，叹息了一声，把情况简单的和她们说了说。

“那家子人太不是东西了！”

刘秀丽听的眼睛都发红，“离！就该离了！”

竟然还动手打人！

赵主任也知道离婚是对李红霞和孩子们最好的选择，可现在问题是，离婚以后李红霞住在哪里，她靠什么来养活几个孩子？

这时候不像后来的女人都有工作，都能养活自己，现在大多都还靠公社的工分来换粮食，壮劳力和妇女的工分挣的可不一样。

况且三个孩子都是女娃，那家人可不像会善待女孩子的样子，肯定不会要的。

“部队上还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赵主任仔细想了想，食堂还缺一个洗菜工，之前的小伙子回老家探亲去了，这段时间一直顾不上招人，不过是个临时工，一个月只有十三块钱的工资。

再有就是造船厂需要一个做饭的师傅，这个工作要更累一些，所以工资要高上许多。

不过怎么看都不太适合李红霞，毕竟她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怎么可能整天都出去工作呢？

“等她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和她商量商量。”

目前也只能这样，几个人见下班的时间到了，便各自回家。

徐露一上午都在忙着抢救病人，实在是有些累，李飞燕却和刘秀丽说个不停，一路上都在讨论那渣男一家。

“我在村里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家，那婆婆对那两个大孙女也可坏了，成天让她们出去干活，才九岁就拿五个工分。”

一个成年的壮劳力才拿十个工分，这九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拿到那么多的工分。

想着自家几个还都懵懂无知的孩子，刘秀丽和徐露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下午还要去上班，李飞燕一般是不回村里吃饭的，直接在食堂打份饭，或者是来徐露家和她一块儿吃。

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发现徐露是真的不在意，便也厚着脸皮过来，不过每次她也不是白吃饭的，每次会拿些老家寄过来的东西给孩子们吃。

她是京城人，家庭条件挺不错的，父母也担心她在这边吃苦，时不时的就会寄些东西过来，李飞燕便全拿过来给几个孩子吃。

双胞胎最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吃过几次饭之后就和李飞燕打成一片。

徐露上班以后，每天中午都是陆清凌去食堂打饭，有时候是小王帮着把饭送回来，反正一到家就有热乎乎的饭菜吃。

今天吃饭的时候，徐露因为想着李红霞的事情，压根没注意到孩子们之间的眉眼官司。

徐百川第一个吃完，他把碗洗了之后就冲出来：“姐，我和国民说好要去工地上玩，先走了。”

徐露就要喊他回来，双胞胎和徐桐也都把碗筷洗好，跟在徐百川的身后，“妈妈，一会儿我们就回来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饭桌上只剩下徐露和李飞燕。

“这几个孩子，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徐露无奈的摇头，和李飞燕说起来李红霞的事情。

徐百川刚出门没多久，就碰到李婉清和李辛树，他们两个一见徐百川就叫住他。

“哥，你要去哪里？”

陆夏星正好赶出来，挡在徐百川的跟前：“你们要干什么？管我们去哪里？”

虽然和李婉清一块在国庆上表演了节目，可两个人的性格就是那样，仍然谁也看谁不顺眼。

李婉清哼了一声，不看陆夏星，对徐桐说：“我知道你们是要去干什么，带上我一个。”

徐桐吃惊：“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去干什么？”

“怎么没关系？我妈之前也收了别人的鸡蛋了，再说我吃了小露姨那么多好吃的，去帮帮忙怎么了？”

徐百川有些不耐烦，皱眉催她们：“别磨叽了，赶紧走吧。”

陆夏星还要去拦，李婉清已经跟在徐百川的身后，往空地上跑去了。

“就让她去吧。”

张国民和张军民就等在那里，两个人嘴里叼着草根，这草根有点甜味，他们一般拿来当零食吃。

张军民一边嚼一边问张国民：“哥，你说娘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我们？”

张国民把嘴里的草根吐出来，不屑的说：“打就打呗。”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挨打。

“可她再怎么讨厌，毕竟是咱们小姨呀！”张军民还是有些不敢下手。

“啥小姨？你见过这样的小姨不？差点让我和徐百川都没法做兄弟！”

他不像张人民那样会思考其中的利弊，只凭着一股子劲做事。

钱小元的事让他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他觉得钱小元有些恩将仇报，早就想教训她一顿了。

只是怎么教训他还没想好。

远处徐百川领着一串人跑了过来，张国民皱眉看他身后的一堆人：“怎么都来了？”

“他们都想报仇。”

徐百川是这里面最生气的人，他是知道那大字报的危害，甚至这事还牵扯到王大东，那是他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的噩梦。

所以他要报复的人除了钱小元，还有黄莹英。

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不能做的。

“行，那咱们怎么做？”张国民直接问。

徐百川扬了扬手中的弹弓：“我拿这个去打她。”

“不行。”徐桐第一个反对，“到时候一眼就知道是你做的，姐姐肯定很生气。”

徐百川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把弹弓别在腰间，和张国民大眼瞪小眼儿。

他们两个只知道暴力解决问题，让他们动脑的话，实在是有些为难。

“我们把她衣服弄脏，让她出次丑吧。”李婉清提议。

“这也太小儿科了吧。”张国民撇嘴，不知道衣服弄脏有什么好出丑的。

几个女孩子却不理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觉得用红墨水挺好的。”

“就倒在她的座椅上！”

两句话的功夫，几个女孩就定好了对战策略，也不等两个男孩子是什么反应，就回家去找红墨水。

“学校里肯定有，让胡建国去他妈办公室里拿！”

徐百川一把搂住张国民的肩膀，在他耳朵边小声嘀咕：“要不咱们去找黄莹英，也把她的衣服弄上红墨水。”

黄莹英有一间小屋子，里面全是文工团女孩的衣服，听说她做的衣服很好看。

张国民一听兄弟这提议就点头，这票可是个大的，到时候那些文工团的人肯定不会放过黄莹英。

他只知道徐百川对黄莹英是深恶痛绝，平时连名字都不愿意提，也不想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内情，只知道要和兄弟一块儿报仇。

这几个男孩子便也跑回家去找墨水。

钱小元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文工团上班，实在是她害怕再不来上班的话，这工作也会丢了。

其他人见她过来连眼皮也不擡，她们国庆表演比较成功，恰好这几天彭团长也不在，女孩子们便比较放松，随意的在那里聊着天。

钱小元四下看了看，见杜丽娟正和一个人说话，赶紧走了过去。

她们两个是一块儿来文工团工作的，之前的关系也还不错。

可谁知杜丽娟一见她过来，就皱了皱眉，拉住那个要走的女孩，竟然直接无视她。

钱小元一下子愣在当场。

虽然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她，怕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但是杜丽娟这个样子让她心里还是大受打击。

远远的她听到杜丽娟和那个同班长搞对象的女孩在说悄悄话，杜丽娟问她：“你们两个是不是快领证了？”

那女孩娇羞的一笑：“他说什么都听我的，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快就领证。”

“我看人对你挺好的。”

“那是！他敢不听我的。”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到。

钱小元仍然没有动地方，她之前让钱钱寡妇去帮着她游说那个班长，如果班长同意的话，她会立刻嫁过去的。

那天班长是第一个邀请她来跳舞的，虽然只跳了一首曲子，但是班长对她的喜欢是掩饰不住的。

可钱寡妇回来告诉她，班长直接拒绝了，并且说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就是那个和杜丽娟站在一块有说有笑的姑娘。

钱小元忍住快要落下来的泪水，冲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她来的最晚，休息是在角落里，这时候屋里面并没有其她人，她趴在桌子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迫害她，都想与她为敌。

没有一个人盼着她的好。

直到哭累了，钱小元才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时间差不多才往家里走。

可一路上的人见了她都指指点点，钱小元觉得她们还在说她写大字报的事情，明明已经当众道过歉了，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她不要再去上班了。

钱小元不由加快了脚步，在门口碰到了刚下班的钱寡妇，一见她这个样子被吓了一大跳。

“你身上是怎么了？来事儿了吗？怎么弄的哪里都是？这样子出去像什么话！”

钱小元顺着钱寡妇的目光看下去，才发现自己的裙子上全都是红色。

别说钱寡妇了，就是她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她并没有感到身体有异样，不知道这些红色是从哪里来的，钱寡妇赶紧把她扯到家里，让她脱下裙子好好的洗洗。

难道大家一路上对她的异样目光，是因为这裙子的缘故？

钱小元自己都不能确定。

钱寡妇还在那里絮絮叨叨，钱小元洗着洗着裙子，却突然停止了动作，看向钱寡妇一字一句的说：“姐，之前不是说食堂那个人不错吗？我想和他见见面。”

钱寡妇先是一惊，接着就是一喜。

“你能想明白最好，那小伙子我也去看过了，是个老实孩子。你要是嫁过去了，踏踏实实的和人过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钱小元点点头，从房间里出来拿出来一封信递给钱寡妇。

“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徐露姐，我知道她对我很失望，但是我还是想亲自向她说声抱歉。”

钱寡妇沉默了一会儿，才把那信接了过去：“我会帮你递过去的，但是接不接受就不能强人所难了。”

钱小元点头：“我知道。”

见钱小元真的顶着那裙子在部队里走了一大圈，几个姑娘回家之后还咯咯的笑，心中的那股郁气也散了不少。

几个男孩子的难度就大上许多，黄莹英做衣服的地方只有她有钥匙，一般情况下只要她离开，就会把门锁上。

他们又没有钥匙，这可怎么开锁？

还是张国民回去请教了张人民，别看张人民平时一副书呆子的样式，但懂得歪门邪道一点也不少。

他趁夜用铁丝将那锁子打开之后，拍拍张国民的肩膀：“你们要干什么我可一点也不知道，到时候别把我供出去。”

张国民赶紧点头：“知道了哥，肯定不会把你供出去的，我也学会开锁了，以后这事儿也不会再找你。”

他话音刚落就挨了张人民一巴掌：“教会你不是让你去干坏事儿的，要是真被我逮着了，我把你抽一顿信不信？”

张国民还真相信张仁民能干出来。

徐百川等张仁民走了，还笑话张国民：“你怎么那么害怕你哥？”

“哼，你要是有这样的哥哥，你也会害怕。”

他都不知道张人民是怎么维持她那人畜无害的外表的，明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坏事可没少干。

可每次都没人抓住他的把柄，反而是跟着她跑腿的张国民数次被连累。

张国民后来也学乖了，再有人问是不是他干的，他一律点头承认。

两个男孩子摸黑进去，也没敢拿手电筒，想着屋子里除了衣服应该也没有什么，可对上那模特一张惨白的脸时，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这，这是什么？”

“是鬼吗？”徐百川的声音都打颤，他想伸手去摸弹弓，可出门有些匆忙，并没有带出来。

这么会儿的功夫，两个孩子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红墨水都险些拿不住。

还好他们发现那鬼似乎并不能动，张国民大着胆子走过去，才发现是个假人。

“这黄莹英真是有毛病，弄个假人在屋里干什么！”

“赶紧泼上去吧，怪瘆人的！”

徐百川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声，他并不想在这里多待，随便往衣服上泼了几下，就想往外走。

张国民却起了玩心，他把红墨水弄在假人的眼睛色。

弄完之后张国民自己也打了个寒颤，根本就不敢多停留。

两个孩子回去的晚，打算悄悄的溜到家里。

徐百川以为徐露已经睡了，没想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徐露和陆清凌两个人正掐腰等着他。

徐露的手上还拿着鸡毛掸子。

徐百川把手背在后面，嘿嘿笑了两声：“姐，姐夫，你们还没睡呢？”

“是啊，你都还没回来呢，我们怎么能睡觉呢？”徐露哼笑一声，把徐百川提了过来，“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里了？”

“和张国民一块儿去抓青蛙去了。”

这是他和张国民编好的理由，两个男孩子也不是头一次回来这么晚，徐露狐疑的看过去，“那青蛙呢？”

“没抓住，今天晚上运气不太好。”

陆清凌却眼尖的看到徐百川手上的红色，知道这俩小子绝对是没干好事儿，哼笑两声说：“我不管你们俩是去干什么，要是被人逮住请家长的时候，可别过来求我们。”

徐百川松了一口气，这意思不就是说只要没逮住，随便他们怎么做都行。

还是姐夫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