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顾今停没看懂徐玄应的卖弄风骚,直觉徐玄应的话奇怪,于是反问他:“为什么不是你摘了送我?”
没想到徐玄应闻言笑得更夸张,说:“我送你也行啊。”
顾今停看着他,直接抽手打断施法。顾今停擡手指了指徐玄应鼻尖,像是警告更像是调情:“不许骚了。”
徐玄应见好就收,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脸上的笑仍旧不变,目光也紧紧盯着顾今停。
但顾今停毫不留情地转身,似乎把他抛之脑后,对着剩下几人仍旧是清澈笑容,说:“我都忘了,我是来喊你们吃饭的。”
顾今停一手拉着况长谷一手拉着沈思元走到门口,这才松开手指了指远处的长桌道:“我们应该是坐那儿。”
嘉措跟在顾今停身后,被顾今停伸手向后一捞就拽住了,于是立刻被分配了任务。
“嘉措带路!”顾今停把嘉措往前一推,带着这群人浩浩荡荡就往席上走。
草原的长桌首尾相连的排成长条,嘉措才走进人群,就立刻被当地人拉住,似乎要招呼他上桌。嘉措回头指了一下他们,又转回去同那个人小声地说了几句,这才得以脱身。
他们说的方言,顾今停完全听不懂,但也没问,老老实实入座等着吃饭。
他们本地人全是用方言对话,甚至司仪主持的时候也是方言,顾今停听不懂,看了半天开始蒙头狂吃。
席上多是肉,这么大块的肉骨头筷子几乎毫无用处,顾今停甚至想直接上手去啃了。但他的袖子总是坠下来,顾今停很担心弄脏衣服,所以只能渴望地盯着肉骨头发呆。
华虞今自己没什么胃口,上桌就开始盯着顾今停下饭。
他看了半天,忽然起身,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他忽然走到顾今停身边,顾今停无辜且疑惑地擡头看他,华虞今垂眉冷淡道:“手给我。”
只见华虞今擡手拉过顾今停的手,把他的袖子仔细地卷好弄规整了,这才松开说:“下一只手。”
顾今停乖巧的伸手,华虞今面无表情的给他卷袖子,说出来的话就不如手上的动作轻柔了,他问:“怎么长这么大连个袖子都不会卷,光吃肉不长脑子么?”
顾今停朝着他皱了皱脸,说:“你还是不说话比较招人喜欢。”
但华虞今向来如此,所以也不在乎,为他卷完袖子就在众目昭彰之下施施然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顾今停低头看了看华虞今卷好的袖子,晃了晃手果然精致又牢固,正想着对面前的肉骨头下手,况长谷就把自己面前的碟子换到了顾今停面前。
碟子里是况长谷从骨头上剔下的肉,整整齐齐排成一列放在碟子里,他剔了许久,就这样摆到了顾今停面前。
有现成的肉当然比他自己啃好得多,顾今停仰起笑脸对况长谷道了声谢就继续蒙头开吃。
没吃两口,立刻就又有两碟肉不甘示弱地被递到顾今停面前。
顾今停擡头,不知所以:?
嘉措递过来的那叠肉明显很多,几乎鼓成一丘,见顾今停望过来也没说话,只朝顾今停微微颔首。
而沈思元的那叠则看上去精巧许多,连肉块的形状都相差无几。沈思元迎着顾今停的目光,语气仍旧温柔舒缓、春风化雨,说:“慢慢吃。”
顾今停被塞了这么多叠肉,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他在家里也遇到过这种争风吃醋的情况,比如他如果为妈妈剥了只虾,爸爸绝对也逃不过。姐姐哥哥更是斤斤计较,非得他给每个人都剥一次才罢休。
但这可不是剥只虾就能解决的事情。
这碟子不算很大,但这肉完全实打实,一叠就能吃个半饱。更何况顾今停一早就被沈思元投喂了馄饨,到了这儿更是被投喂了许多糖果点心,刚才还喝了半碗奶茶,本来也不饿,看着这几碟肉更是发昏。
顾今停低头看了看肉,沉默半晌,又擡头看了看面前几位,只好一边吃一边道:“你们自己吃,想吃什么吃什么,别管我。”
徐玄应也有样学样剔了一盘肉,心满意足地正准备放到顾今停面前,被顾今停瞪了回去。
顾今停散发死亡射线盯着徐玄应,满眼都写着“你要是敢放下来你就死定了”,徐玄应只好收回手,把碟子放回自己面前。
顾今停这才满意,收回目光,努力吃肉。
虽然这儿大部分人交流是用方言,可他们看见虽然穿着民族服饰,但是明显不是本地人的顾今停,还是会体贴地换成普通话。
顾今停长得显小,样子又乖,所以深得格外大叔大婶喜爱,得知顾今停还没好好逛过草原,干脆喊来了自己家的小孩让他们带着顾今停玩。
草原上的小孩,从小就会被长辈带着学习骑马,还没马肚子高的小孩都能上马走两圈。他们和顾今停玩了一会儿,又神神秘秘地拉着顾今停说要带他去个好地方。
对着面前一堆小孩的笑脸攻势,顾今停只好答应,但他担心自己一个人照顾不了这么多小孩,干脆把大家全拉下马,带着这群小孩直冲帐篷。
饭后,顾今停就从车厢中掏了个睡袋塞到帐篷的角落里,强制华虞今在这儿补觉。顾今停态度强硬,华虞今只好同意,但他虽然熬夜熬习惯了,睡觉的毛病却还是一大堆。
在睡袋里勉强睡了几个小时,见顾今停回来就迅速爬起来,说什么也要跟着他。
顾今停盯了华虞今几眼,擡手摸了摸华虞今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这才皱着眉问:“你不睡觉真的不会猝死吗?”
华虞今比顾今停淡定多了,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应他:“这么容易猝死的话,我早该死了。”
顾今停只好同意他的加入。
而嘉措和徐玄应不必说,自然是一定会去的。顾今停都走了,沈思元当然不可能留下来,于是也提出跟着。但况长谷却忽然收到消息说要紧急开会,只好缺席。
况长谷拿出随身带着的电脑,正要打开,就看见顾今停站在门前犹豫地看着自己。
顾今停背后是等着他的小朋友们,况长谷失笑,上前轻轻抱了顾今停一下,带着他走到门外看不见的角落,这才捧着他的脸问:“不开心了?”
顾今停摇摇头,没说话。
他知道况长谷很忙,是忙正紧事的忙。
况长谷总有无数做不完的工作、开不完的会,就像是他的父母一样,一旦说是工作,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与之抗衡。
因为是工作,所以顾今停不能任性,不能拒绝。
况长谷轻轻摩挲了一下顾今停的脸庞,问他:“你去玩,我在这儿等你?”
顾今停在况长谷手中簌簌点头,却不肯擡眸,眼中情愫全被浓密眼睫遮挡。
况长谷轻轻叹气,捧着顾今停的脸,像小时候那样在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哄他:“等我处理好工作就去找你?”
顾今停这才擡起眼睛瞧他,小声说:“那你要快一点。”
况长谷又俯下身,蹭了蹭顾今停的侧脸。顾今停对这种亲昵很受用,又笑了起来,说:“你好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发定位。”
顾今停说完朝况长谷摆了摆手就走了出门。嘉措正拉着匹灰白色的马站在门外等着他,这匹马顾今停没见过,嘉措摸着马的侧颈安抚它。
嘉措穿着自己民族的衣服比穿常服要有味道,是神秘而危险的味道,野性难驯却又张扬迷人。
嘉措见顾今停走出来,把缰绳递给顾今停说:“这匹马是上午比赛的第一名,性格却很温顺,很适合你。”
嘉措看着顾今停,他的目光总是紧盯着顾今停,像是全世界他只关注顾今停那样,对他说出另一个理由:“它是唯一一匹白马,足够显眼。”
顾今停从嘉措手上接过缰绳,也伸手摸了摸这匹马,笑道:“你还怕我走丢吗。”
他穿的红衣就足够鲜艳显眼,但嘉措对顾今停的事儿从来小心谨慎,不假思索给他上了双重保险。
顾今停朝嘉措一笑,立即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嘉措,问他:“你骑什么?”
还没等嘉措说话,立刻就有一匹马凑了上来,贴近顾今停身下这一匹亲昵的蹭了蹭脖颈。
顾今停身下这一匹马明显和那一匹马熟识,任由它蹭了半天。
顾今停低头看了一会儿两匹马的亲密贴贴,问:“你骑这匹?”
嘉措点点头,拉开了使劲往上贴的马,就听见策马过来的小孩七嘴八舌道:“它们是一对!”
“哥哥你骑的这一匹是母马,那一匹是公马。”小孩笑嘻嘻道:“它们可恩爱啦!”
顾今停挑挑眉,瞥了嘉措的马一眼,问那群小孩:“我们要去哪儿?”
小孩们全都笑嘻嘻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顾今停只好作罢,徐玄应骑了匹黑马也凑近了,悄悄问顾今停:“这群小孩真的可以就这么乱跑吗?”
“不要和家里报备?”徐玄应把头发全梳到了脑后,露出清晰的脸庞。没有了头发的柔化修饰,徐玄应的五官太过锋利显得更冷漠,但就是这样的冷酷才最吸引人。
可他一转脸,望向顾今停,冰冷神情立刻融化,眼角眉梢都柔和起来,勾唇一笑:“小时候我带你出门,你身后必跟保姆——”
徐玄应咧嘴,看着顾今停道:“三个,至少三个。”
顾今停也跟着挑眉,小时候的事情他忘得差不多了,于是抵死不认:“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徐玄应策马前行,回头笑道:“每次带你来我家,你的保姆都要站在门外盯着。”
顾今停怀疑地看着徐玄应,听他说:“后来我想了一个好办法,让我的保姆带你的保姆去打麻将,这才能和你单独相处。”
顾今停信了大半,又跟着问:“为什么要和我单独相处?”
“是啊,为什么要和你单独相处?”徐玄应看着顾今停不解的目光,忍不住笑骂道:“因为你是个笨蛋啊。”
顾今停微微皱眉,完全不明白徐玄应为什么忽然骂自己,又听他问:“哎,你说,我们能不能一直在一起啊?”
顾今停偏了偏头反问道:“我惹你生气了吗?”
“当然没有。”徐玄应看向顾今停,连马速都控了下来,跟在顾今停身边认真问道:“怎么这么问?”
“如果你不和我绝交,那我们不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吗。”顾今停用“你这什么废话”的眼神直视他。
徐玄应看了顾今停好一会儿,迎着顾今停疑惑的目光一颔首,什么也没说,扬鞭策马飞奔而去。
顾今停漫天雾水,不远不近的跟着小孩跑了一段路,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没有瞧见沈思元,立刻慢下马速四处寻找。
沈思元慢吞吞跟在顾今停身后,见他好像在找什么,立刻驱马上前问他:“怎么了?”
顾今停喊了一声师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问:“师兄,你为什么喜欢你喜欢的人啊?”
沈思元微微哑然,半晌才舒眉,露出温柔缱绻的笑,问他:“怎么忽然好奇这个?”
顾今停也说不好,他认识的同龄人里,只有极少数人和他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这极少数人里,沈思元是唯一一个,顾今停信任的人。
或者说,顾今停相信沈思元的“喜欢”,一定是真的喜欢。不是游戏玩乐、不是一时兴起、不是随口胡话,是“喜欢”。
顾今停眨了眨眼,说:“我就是好奇。如果冒犯了师兄,师兄可以当作我没有问。”
沈思元看着顾今停想了一会儿,终于笑道:“喜欢他天真善良、喜欢他热情勇敢,喜欢他真诚热忱,喜欢他乐观开朗,喜欢他很多很多。”
“那…”顾今停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如果她不天真善良,不热情勇敢了怎么办?”
顾今停擡头盯着沈思元,像是希望他给自己一个正确答案。
“如果她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怎么办?”
沈思元觉得这样困扰的顾今停也很可爱,忍不住轻笑了一会儿,换来顾今停一个湿漉漉的谴责的目光才正色道:“今停,你养过小动物吗?”
顾今停点点头,沈思元继续道:“小猫小狗,它们都有乖巧黏人的一面,会窝在你怀里舔你蹭你,像你撒娇。”
“但是它们也都有另外一面。会吵会闹会拆家,也许还会在不知不觉中干下许多坏事儿。打落你的花瓶、撕碎你的文件、咬坏你的显示屏,你甚至都难以想象为什么那么小的生物,破坏力会这样大。”
顾今停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思元,沈思元微笑着看着顾今停,像是看着迷路的小孩:“可你喜欢小猫小狗,就不能只喜欢它乖巧黏人对不对?”
顾今停收回目光,盯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继续一言不发。
沈思元继续道:“况且我喜欢他,比喜欢小猫小狗还要多得多。”
顾今停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如果你发现,他不够好呢?”
沈思元顿了一下,无奈地偏过头问:“今停,‘足够优秀的人,才配被喜欢’这个观念,是谁给你灌输的啊?”
“但是,”顾今停斟酌道:“不够好的人,为什么还会喜欢他啊?”
“如果你发现他其实很笨,一点都不聪明,你还会喜欢他吗?”
顾今停无辜地眨了眨眼,沈思元只好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这次没有考第一,你就不喜欢我了?”
顾今停瞪圆了眼,正想反驳,沈思元就继续道:“你看,我已经‘不够好了’。但是这不影响,对不对?”
顾今停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点点头,他正想说话,就听见前面有个小孩喊他:“哥哥!快上来!我们快到了!”
顾今停只好和沈思元歉意一笑,直到沈思元颔首说:“快去吧。”的时候,顾今停才驱马上前。
等他追上面前那群小孩,顺着华虞今的手往远处望去,顾今停才看清面前那一片深深浅浅的粉色,是一片花田,或者说是天生天养的花海。
华虞今骑在马上的样子像是专门训练过,一举一动都值得留影,但没有留住唯一的观众顾今停的目光,顾今停只是问:“那是什么花?”
小孩驱着小马钻进了他们两人之中,脸上满载笑意,说:“哥哥猜猜,猜猜那是什么花?”
草原上开什么花顾今停是真的不知道,他对植物一点不熟,只能胡乱瞎蒙:“格桑花?”
“对了!”这群小孩都欢呼起来,凑到华虞今边上笑:“你看,哥哥答对了吧!我们都说哥哥肯定能猜对,你赌输了!”
顾今停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来他们拿自己打了个赌,赌自己能不能猜出来前面那片是格桑花。
等小孩同华虞今笑闹一场逐渐结束,顾今停才轻声问他:“你们赌了什么?”
华虞今松了松筋骨才笑道:“一群小孩要赌什么?就是口头上打个赌而已。”
顾今停狐疑的看着华虞今,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华虞今向来没什么尊老爱幼的礼仪,要说他会对小孩格外照顾他是不信的,但让顾今停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群小孩还这么喜欢华虞今?
顾今停端详了一会儿华虞今,也没瞧出什么缘由。
华虞今确实长得好看他承认,但华虞今的长相又不是温柔小白花,脾气更是差得嚣张,到底哪里招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