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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北郊已经九点多。
宋亦霖将约车单子结掉后,便朝小区内走去。郊区本就地广人稀,入夜更显得寂寥,晚风呼啸中,仅剩树叶簌簌声响。
昏黄路灯将影子拖得长,她垂眸踩过,单调脚步在夜色里很轻的回荡,格外安静。
那阵没来由的心慌更甚,宋亦霖轻蹙起眉。严成远最后两条短信观感怪异,导致她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梢自己,相当不自在。
想得烦了,索性不再去想,她踏着满地黯淡的灯光,熟悉抄起迂回路线,朝自家楼栋走去。
天际擦黑,高楼间灯火绰绰,她攥紧兜内手机,刚走过街道拐角,斜侧方大道就现出抹修长身影,格外熟悉。
谢逐单肩搭着件斜挎运动包,似乎刚结束训练回来,深灰卫衣黑色工装,同色棒球帽,疏懒利落。
余光捕到她,他步履稍顿,说不上意外与否,只眉梢轻擡。
没来由指尖微松,好像看到对方就觉得心安,宋亦霖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走近几步,“队里有训练?”
谢逐未置可否,问:“怎么走这条路。”
这人总能一语中的,宋亦霖又不好说是为了躲人,只能含糊敷衍:“多走两步,减肥。”
又扯谎。谢逐不带情绪地看她,下一刻,却若有所觉,轻蹙起眉。
少年眼底的冷意转瞬即逝,宋亦霖看得微愣,还没来得及确认,脑袋上就被扣了顶棒球帽,她下意识要擡起,谢逐却将帽檐压得更低。
宋亦霖感觉自己大半张脸都快被盖住,然而反抗无效,她只得无奈道:“你把帽子给我干嘛?”
“碍事。”谢逐言简意赅。
“?”宋亦霖纳了闷,“碍什么……”
“少在这闲逛。”他打断她,语气很淡,“一二还等着喂。”
一二治疗一周后便痊愈,打针洗澡一通操作完,就香香软软地被宋亦霖抱回家养着了。
“这都几点了,它还吃夜宵?”宋亦霖忍不住反驳,但小狗黏人,她确实得多陪伴,“那我回去了,你不一起?”
“有事。”
一会碍事一会有事的,她虽然觉得莫名,还是乖乖点头,听话地朝自家楼栋走去。
目送人渐行渐远,谢逐收回视线,擡脚朝巷口迈去。鞋底踩在地面的下一秒,他蓦地伸手拽住靠在墙边的人,利落扯进拐角背光处。
严成远见谢逐似乎要离开,本打算继续去跟宋亦霖,哪知出师不利,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墙狠磕了下,随后脖子被紧紧掐住。
迎面一片阴影笼罩而下,谢逐垂眸审度他,眼底蛰伏锋锐戾气,深利五官被晦暗夜色拢住,更显沉厉寒意。
“你是不是找死。”他冷道,手上力度施重,严成远当即挣扎起来。
喉管被指骨抵住,窒息感强烈,他近乎眼前发昏,却挣不开分毫,尽管对方已经算留有余地。
谢逐揪住他衣领,利落地一扯一摔,严成远便结结实实砸在墙面,后脑脊背都生疼,不由得咬紧牙关。
谢逐没什么情绪:“跟踪她多久了。”
陈述句,甚至没问是不是跟踪,严成远蹙眉,恼怒否认:“什么跟踪?我只是路过,是你直接动的手!”
谢逐向来对无关紧要的人吝啬记忆,但宋亦霖讲过,那些苦难的施加者他都记得清楚,即使时隔久远,也印象深刻。
微一眯眸,他寒声:“严成远。”
“你怎么知——”严成远惊异半秒,又瞬间了然,“她居然连这些都告诉你。”
既然已经败露,他索性不再抵赖,轻嗤了声:“才多久,她就这么信你,你们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你跟我动手没用,高三谁不知道宋亦霖倒贴我,当年那事提起来她别想好过,识相的……”
他话没说完,抵在颈间的力道就骤然加重,将他整个摁在墙上,喉骨不堪重负,顿时剧痛无比,有气出没气进。
“重新说。”谢逐淡声。
压迫感席卷而来,严成远头脑发涨喘不过气,求生欲使他当即剧烈挣扎起来,手腿并用要反击回去。
谢逐本就耐性差,见他扑腾不停,眉间顿时隐现不耐,擡手就朝他腹部砸了一拳。
严成远平日疏于锻炼,更罔论打架经验,这一拳没收劲儿,他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疼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腿一软跌倒在地。
谢逐神色未变分毫,攥着衣领将他重新提起,语气已然是耐心告罄的冷戾:“说话。”
严成远见识过他狠厉,半晌才艰难缓过劲,不再硬碰硬:“我没碰她……我什么都没做,她不回消息也不肯见我,我只能这样!”
“然后呢。”
“什、什么然后?”
谢逐不耐地蹙眉。
严成远看得一震,担心他再动手,没敢蒙混过关,“好吧,当年是我找的霖……”
话未说完,衣领便是一紧,勒得他闷咳几声,听对面冷道:“喊她什么。”
“宋亦霖,宋亦霖当时就拒绝了。”严成远连忙改口,狼狈解释,“我怕她跟别人说,所以就……把这事翻转了一下,告诉了朋友。”
“但我没跟几个人提这事,更没想到居然会传出去!谁知道宁念楚那帮人会那样对她!”
话里话外都在为自己开脱。
夜色晦昧,窄巷暗涩,昏黄路灯投进半缕光,映在谢逐侧脸半影半明,淹得眉目深暗冽厉。
严成远并非表里如一的好学生,却也从没见识过这样狠戾迫人的气场,早就已经开始发怯,没敢擡眼。
“我、我找她道歉了,想跟她单独谈谈这事。”他勉强给自己找补,“可她不理我,还躲着我……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能怎么办?”
一直。谢逐品过这二字,低哂:“跟挺久了。”
自知暴露,严成远当即闭嘴,冷汗淋漓。
下一瞬,颈间力道倏地加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徒然掀翻在地,头昏脑胀相当狼狈。
步履声渐近,谢逐停在他跟前,鞋沿距他鼻尖咫尺近,干净不染尘,即使不曾动作,也足够震慑。
严成远遍体生寒,没敢动弹,听上方传来少年冷沉嗓音:“没下次。”
“——再跟着她,我就当你真想死。”
夜色渐浓。
宋亦霖回到家,还没开灯,就听见一二啪嗒啪嗒踩在地板的声响,踊跃奔向自己。
边牧很聪明,刚回家那会总叫唤,在她威逼利诱下,现在已经老实巴交不怎么闹动静。
蹲下身,宋亦霖揉了揉它脑袋,一二蹭着她下颚,松软毛发温热,她被蹭得轻笑,将小家伙抱起亲了口。
放下书包,她坐在沙发,一二还没腻歪够,趴她腿上拱来拱去,宋亦霖有一搭没一搭给它顺毛,腾出手将头顶棒球帽摘下。
端详少顷,她眸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