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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宋亦霖逐渐平复下来。
她哭得实在厉害,缓过劲,才后知后觉感到眼眶酸痛,头也昏沉,很难受。
谢逐还揽着她,手搭在她脊背,隔着衣衫,覆盖浅薄温度。她稍稍擡头,眼底是少年被浸湿的衣衫,已经泛起褶皱。
有些看不下自己的杰作,宋亦霖沉默地撇开脸,伸手抵住他肩膀,微一退开。
发丝很轻地蹭过脖颈,勾绕间,带几分痒意,谢逐眼梢低敛,松了手。
“我今天情绪不太好。”宋亦霖低声,“对不起。”
太久没开口,嗓音干涩沙哑,她低头,闷闷咳了声。
谢逐按着微僵的肩膀,闻言,淡淡看她一眼,“你哪来那么多对不起。”
于是宋亦霖瓮声瓮气:“那谢谢。”
谢逐:“……”
讲不通。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情商也哭没了,没应。
宋亦霖见他按着肩膀,冷不丁想起自己一直抵着哭,额头都有些痛,更别提他始终没动作,肯定更不舒服。
全运会游泳冠军的肩膀不是闹着玩的,她心生紧张,蹙眉问:“很不舒服吗?你不是还有训练,用不用……”
“没事。”谢逐稀松打断她,语气平静,“不影响。”
只是血液循环不畅,稍有僵麻,他松了松,便示意她:“上楼。”
给人添了不少麻烦,宋亦霖自觉赧然,没再耽搁时间,听话地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往楼上走。
没两层,就到了谢逐家。
开锁进屋,谢逐试了试灯,还没有恢复通电,他便拎着东西径自朝屋内走去。
宋亦霖站在玄关,开口正要说话,就听谢逐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没客用拖鞋,直接进。”
她于是顿了顿,有些奇怪:“没有别人来过?”
“我不喜欢被冒犯私人空间。”
闻言,宋亦霖看了看自己,想,那她这算什么。
但也没多话,她依言跟随其后,来到客厅。
简单打量过四周。谢逐家很大,入目无非黑白灰三种色彩,冷淡单调,个人风格显着,但相对独居来讲,这幢房子实在称得上空旷。
没忍住,宋亦霖问:“你收拾得过来?”
谢逐将东西搁在桌面,言简意赅地道:“每周固定有人打扫。”
忘记这人有钱,宋亦霖噢了声,乖乖坐到饭桌前,拆起包装袋。
他们在楼道耽搁了不少时间,小面已经由热转温,但好在汤汁与面是分装,倒不影响食用。
到底一天没吃饭,虽然没什么胃口,宋亦霖也硬逼着自己动筷,她胃本就不好,又着凉,半夜如果疼起来就糟了。
“今天真挺麻烦你的。”她犹豫少顷,道,“我……不高兴时会特别轴,其实别搭理我就好,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谢逐吃饭比她利索,已经收拾完倚在椅背,正垂眼回手机消息,五官被黯淡光线映着,深挺凌厉。
闻言,他眉梢轻擡,看向她。
“如果我没去,你打算在那坐一晚?”
问题难以回答,宋亦霖沉默半秒,道:“我不确定。”
预料之内的答案。谢逐未置一词,神色仍旧疏懒,目光重新敛回屏幕。
宋亦霖也没再作声,安静吃完饭,将残余空盒收拾好,正要起身丢掉,就被谢逐伸手截获。
“坐着。”他简短抛给她二字,便起身去厨房丢东西。
太自然了,好像他们本该就如此。
室内太暗,任何事物都只能依稀捕到轮廓,宋亦霖坐在原处,望着少年修颀挺拔的身影,眸光轻晃。
良久,她低声:“我是不是挺糟的。”
这话不合时宜,也莫名其妙,她几乎说完就感到后悔,但已经不能收回。
谢逐却只是稀松投来一眼,眼底情绪很淡,道:“所以得看好你。”
胸腔涌溢些许酸涩,宋亦霖垂下脸,将神色掩在影中,低低“噢”了声。
“……”谢逐说,“你别再哭。”
“没有。”她这次答得迅速,也有些尴尬,“之前是没忍住。”
她向来能忍则忍,哭这种事太不体面,如果当时不是谢逐开口,她原本能调节好情绪。
委屈可以自己咽,被人发现才覆水难收。
谢逐微一挑眉,没说信与不信,但见她状态如常,就没再管,转身去处理自己的事。
离迟敏下班还有近两个小时,宋亦霖摁灭手机,走到窗前看天气,雨较来时收敛不少。
还没通电,她坐在沙发无所事事,偏过脸去看窗户,见雨水敲击玻璃,留下蜿蜒曲折的痕迹。
太安静,宋亦霖端详片刻,眼皮便不自觉发沉,昏昏欲睡。
她强撑着坐正,但到底没能抵挡困意,意识趋于模糊。
谢逐从卧室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少女熟睡的模样,姿势稍显别扭,也不知道怎么能睡着。
或许是真的累了。
宋亦霖睡得并不安稳,她半张脸埋进沙发柔软布料,眉宇轻蹙着,唇角也抿得平直,看起来很难过。
黑暗里,身形更显得伶仃瘦弱,像轻易就要碎了。
谢逐眼梢低敛,视线落在她眼尾,那片皮肤因哭过而泛红,他还记得那些眼泪淌过指尖的触感。
像确认什么,他弯下腰,擡手轻蹭过那处,温热的,干燥的。
一个平和的宋亦霖。
潺潺水流声似有若无,贴着耳畔游弋,不甚清晰。
宋亦霖睡眼惺忪地醒来,屋里屋外还是黑的,让人不知今夕何夕,有些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