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意料之中的答案。
宋亦霖点头,脸上瞧不出多余的情绪,只对他笑笑:“这样。”
仿佛不过随口一提,她没有再追问更多,只是冲他摆了摆手,礼貌地说了句“晚安”,就往楼道里走去。
没再回过头。
谢逐微眯起眼,目送她身影淹入夜色,最终消失不见。他伫立在原地,少顷,垂眸短促地笑了声,意味难辨。
宋亦霖这人很简单,至少她展现给旁人的是这样。
乖,上道,见人总带着三分笑,性格和善好相处,十足的好学生姿态,温文内敛。
但谢逐见过她截然相反的模样。
——在她还是他“学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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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亦霖暂时不想回家,就在楼梯间坐了会儿。
指尖冰得发冷,她摩挲两下,仍旧回忆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与谢逐有过交集,不禁心生几分烦躁。
她不喜欢失控感,而谢逐就是那个变量,并且重点是,立场未知。
宋亦霖只想安稳度过高中剩余两年,休学前那段日子不论好坏,她都不愿意再旧事重提,去拔那根鲜血淋漓的刺。
但显然,人对意外无计可施,只能走哪看哪。她索性放弃思考,按了按眉骨,起身拍去裤腿灰尘,朝楼上走去。
声控灯过于老旧,灯丝烧得脆弱,影子时断时续,宋亦霖拾级而上,踏完最后一阶,视野随之陷入昏暗。
光消失匿迹,她眼里也只剩漆黑一片。
推开家门时,客厅满目寂色,空旷无人。宋亦霖没开灯,放轻动作,换了鞋径自往卧室走去。
撕掉脸侧的消肿贴,她去厨房包了袋冰,拿来给脸冷敷,又回屋吃过药,才满身疲惫地躺倒在床。
正面情绪的持续时效过于短暂,她只觉得现在头脑昏沉,呼吸都是累赘。
窗外月色清亮,冷光孱弱,星辰浸在云层里,像已经溺毙。
药效开始发作,困意缓缓浮现,宋亦霖倦怠地偏开脸,避开那抹光,将自己蜷到影子里去。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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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中开学典礼姗姗来迟,早八点在礼堂举办。
开学第二周,随着高年级摸底考落幕,新生们也结束军训,校方例行公事,把三个年级聚到一处,做开学动员。
宋亦霖昨晚没看班级群,错过了通知,因此进校时发现学生们都往礼堂走,还觉得疑惑。
到班里问过路予淇,才知道是要办开学典礼。
好在为时不晚,她搁下书包,抵达礼堂时还剩着不少空位,就和路予淇挑了中后排的位置落座。
四周人声喧嚷,学生络绎不绝,满目充斥校服的蓝色,宋亦霖不着痕迹蹙眉,问路予淇:“三个年级都在这层吗?”
“不啊。”路予淇擡手,示意上面隔断的二层,“高三都在上面,只有高一高二在一楼。”
心底微松,她笑笑,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点头说知道了。
谢逐跟梁泽川来得迟,基本人都坐满了才入场,梁泽川望着满席乌泱泱的学生,当即牙酸地低头,给路予淇发消息问具体位置。
这个点校领导都快到齐,谢逐拎着外套从入口现身,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他显然刚结束晨训,零碎水渍从发梢下坠,又沿着锋利眉骨滑落,被他略有不耐地擡手拂去。
高一新生都在前排,蠢蠢欲动的声响当即明显起来。
梁泽川还在那儿确定方位,谢逐漫不经心地环视全场,轻易就定格目标。
少女眉眼安静漂亮,带点疏离冷淡,在人群中格外显着。一旁的路予淇不知说了什么,宋亦霖偏过脸看她,很轻地笑,吊顶的碎光停落她眼角。
他敛了目光,擡脚便朝她方向走去。
路予淇老远就看到梁泽川,正想招手示意,就见谢逐一眼望见这边,擡脚走近。
路予淇:?
她确信自己没跟谢逐有任何目光交汇,他到底是凭谁锁定的方位?
宋亦霖刚看过时间,擡头就见路予淇神情微妙地端详自己,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路予淇摆手,转移话题,“他们来了。”
她微怔,朝走道阶梯望去。谢逐身高腿长,松垮几步就跨完半数台阶,似有所觉,他眼帘微掀,俯视与仰望间,两人视线平直交汇。
对峙几秒,宋亦霖神色如常地移开。
路予淇身侧正好有位置,她坐得靠里,想当然认为旁边的空位没人会坐,所以动也没动。
下一秒,腿侧就被人抵住。
视野光源被截断,宋亦霖顿了顿,擡起脸,透过错落的光影,看清少年深利眉目。
“让让。”他声音很低地道。
她听话往后撤,那边梁泽川见此,探身纳闷道:“逐哥,你坐那么靠里干嘛?”
“看手机。”谢逐言简意赅。
说罢,便迈过宋亦霖落座。
典礼即将开始,工作人员调试话筒,周遭学生聊得热火朝天,礼堂喧嚷嘈杂。
谢逐姿态散漫地坐着,正拿手机回谁消息。宋亦霖有意分散注意力,盯住演讲台幕帘,看褶皱被冷气吹泛起涟漪。
思绪游离,她余光瞥过身旁,不经意撞上他目光,一方谨慎,一方坦荡。
在这关头对视,很难说是谁先开始窥伺。
谢逐望着她,少顷,微压低身子。
彼此距离卡在危险边界,呼吸都隐若纠缠。
“要看就看。”他语调懒散,狭长眼尾略垂,眸底锁着她,“不是不怕我,躲什么。”
语气和态度一致,侵略性尽显。
宋亦霖不喜欢受制于人,下意识就要避开,却在电光石火间,蓦地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