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灿若星子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远洲,他耳畔是噼里啪啦烟花炸裂的声响,屏住呼吸,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顾远洲开口。
原本烟花是想着夜里在荡来荡去的秋千架上,他亲自放给顾远洲看的。准备的很仓促,形状一般,颜色也不够绚烂,到底还是
差了一些。
刚刚在餐桌上,他察觉到顾远洲心情不太好,这才临时让福叔找工人把烟花带到空旷的场地,离苏家最近的地方放了。
许是今晚的夜色太美了,又许是骤然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他的心乱成一团,冲动之下,居然问出了那句有些隐晦的……情话。
对视的时间过于长了,长到持续了几分钟的烟花结束,空气里只剩下充分燃烧之后的气味,长到顾远洲的眼眶都有些发酸。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蜷缩起来,有些慌乱地避开裴司臣过分明亮的眸子。他们好像离的太近了,裴司臣的刻意压低的呼吸都明显极了。
顾远洲唇角紧紧抿着,喉咙干涩,频频吞咽口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好半晌,顾远洲清了清嗓子,才说:“臣臣,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裴司臣的心凉下来,耳朵里发出不太明显的嗡鸣,手指轻颤,他盯着顾远洲低头露出的细白脖颈,那句自欺欺人的假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的小吸血鬼很为难。
为难到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真话,我想听真话。”
“不好意思臣臣,没有。”
他说谎了,顾远洲手指掐着手心的软肉,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像裴司臣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桃花呢。
好像自从他的能力恢复一点,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看见裴司臣的桃花线,密密匝匝的,比团成一团的毛线都多,理不出头绪。
只是他看不出来哪个是跟裴司臣最相配的,可能是太多了,又可能是还没遇到。
顾远洲盯着裴司臣的影子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他不是最乖的顾远洲了。
要是裴司臣选假话好了,顾远洲漫无边际的想。
“唔,我的小吸血鬼怎么了,擡头看看我呗,我不需要什么桃花,没有就没有,清净。”
裴司臣的手指小心地捏了捏顾远洲的脖颈,食指摩擦着他发尾细软的头发,语气温柔到不像话。
“臣臣……我不乖了。”
顾远洲微擡的脑袋还是耷拉着,薄薄的眼皮轻颤,眼尾处也跟着挂上了绯红,这人,怎么又委屈的哭了。
裴司臣轻笑了一声,原来真的会有人委屈的时候也像撒娇啊,他真对是着了顾远洲的道了。
“为什么不乖了,因为没有说谎话哄骗我?”
顾远洲吸了吸鼻子摇头,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伸出两根手指揪住了裴司臣的小拇指,摇曳似的晃了一下。
“好吧,你有很多很多很多桃花。”
裴司臣低低笑了两声,轻轻嗯了一声,“好,很多就很多。”
他家小吸血鬼说谎的时候都会脸红,他哪里是想要什么桃花啊,没有就没有吧。
“顾远洲,回家了。”
“好。”
顾远洲还是没有松开裴司臣的小拇指,他打量着裴司臣的侧脸,嗅着他似苦似甜的信息素,揶揄又纠结着开口:“臣臣,我还是你心里最乖的顾远洲吗?”
唉。
裴司臣默默叹了口气,一把把神情苦涩又纠结的顾远洲拉进怀里,薄唇贴着他的耳畔,用此生最温柔的声音道:“是,永远都是,我的小吸血鬼最乖了。”
“唔,那就行。”
顾远洲闭着眼睛又把裴司臣抱的更紧了一点,分开的时候鼻子却不小心擦过裴司臣的脖颈。
他手指颤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闻到了比血腥气的信息素还要甜上几分的,甘甜的血味,在裴司臣的脖颈锁骨上。
顾远洲半阖的眸子闪过一丝血色,像血液晕开的颜色。他的小尖牙在唇角磨了一下,似乎有种从心底蔓延而上的——痒。
他们的车还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可是等他们两个到的时候,车前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纯白的西装在略黑的夜里仿佛闪着细碎的光,云丞倚靠在裴司臣的车头上,动作说不出的优雅。
一瞬间,顾远洲心刺了一下,他看向车头的位置,勾起的唇角渐渐拉平,不爽,很不爽。
“裴司臣,好久不见。”
云丞走了几步过来朝着裴司臣伸出手指,西装顺势往上,不偏不倚露出手腕上的表。
表盘发出的光芒在灯光反射下晃了一下顾远洲的眼睛,他不得不仔细看了一眼,那个表,跟裴司臣此刻手腕上带着的一模一样。他敢保证,要是裴司臣伸手握上去,两只表应该是能碰到一起,进而发出铮的声音。
“不好意思,云少爷,今天似乎是咱们第一次见面。”
裴司臣的手稳稳当当背在身后,丝毫没有要伸出来的意思。
云丞完美无缺的笑意裂开一丝,他眼神明晃晃落在顾远洲身上,又漫不经心做作的收回手掌。
“想必是你贵人多忘事,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去年,在帝都音乐学院的讲座上,你是来讲课的教授,结束的时候我送了你一束花,是蓝色妖姬。对了,咱们还有合影呢,你要看一眼吗?当时你也穿着黑色的西服,带着这块表。”
云丞笑着敲了一下表盘,笑意盈盈地要去翻手机相册。
“不用了,我记性一向不太好,抱歉。”
他当着几乎全校师生的面,总不好把云丞送的蓝色妖姬丢掉,让一个oga当场下不来台。那束花哪里去了他也不知道,从台上下来他就随手给了助理。
哪怕淡定如云丞,此刻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是少有的顶级oga,出门在外都是alpha捧着他,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冷遇。仅有的两次在短短两个小时内感受到了,一个是他心心念念好久的alpha,另一个是划分在备胎选择里的alpha。
“没关系,对了裴司臣,还没有问你,这位是?”
“我家顾远洲。”
“哦。”
云丞咬着牙才勉强笑出来,他当然知道裴司臣和顾远洲的关系不一般,但是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还是没有想到的。
“远洲,咱俩能不能聊一聊呀,说一些oga之间的私密话。”
云丞直直望过来的眼神让顾远洲心跳都有些加快,他分明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虚伪的厉害。
“臣臣,你到车里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顾远洲扭头的刹那,手腕被裴司臣死死拽住,裴司臣的大拇指摩擦着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顾远洲不知道,这个动作,还有点宣示主权的意味在。
他弯了下唇角,声音又软了几分,“你去车里嘛,没事的。”
“嗯。”
如此腻歪的场景让云丞很是恼怒,他带着顾远洲走到不远处的石壁后面,真好是裴司臣的视线盲区。
离开了裴司臣,云丞立马换了一副模样,他抱着手臂,嗤笑一声,“顾远洲,你很得意吧,故意摆出来和裴司臣很亲密的行为来气我。”
“你误会了,我们一直这样。”
顾远洲的样子淡漠到云丞觉得这个人在挑衅他,明知道他喜欢裴司臣,故意做出来的样子。
“顾远洲,你也用不着激我,得意什么。唔,你是劣等oga吧,我离你这么近都闻不到一点信息素的味道,恐怕是最次的那一批吧。你说,就你这样的oga能给裴司臣带来什么,有能力陪他度过易感期吗?”
许是被云丞高高在上的模样刺激到了,顾远洲烦躁地拉了一下手腕,冷冰冰道:“这个好像跟你无关吧。”
“顾远洲,你真不要脸。alpha的腺体贴还往自己手腕上贴,不检点,不要脸。”
“哦,你说这个呀,我要多少有多少。”
顾远洲擡起手腕晃了一下,紧接着凑到鼻尖上嗅了嗅,而后,擡眸轻飘飘看了一眼快要气炸的云丞。
“呵呵,你得意什么,你应该很怕裴司臣知道你跟他兄弟不清不楚吧。在餐桌上我都看见了,你一边跟苏野拉拉扯扯,还要跟裴司臣眉来眼去,不要脸。裴司臣迟早是我的,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呵。
顾远洲也跟着笑了一下,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他现在倒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些恶意是哪里来的了,原来是喜欢裴司臣啊,怪不得要上赶着当苏驰的弟弟。
原本那些他跟裴司臣不是情侣关系的话都不想解释了,他不爽,非常不爽,看见云丞趾高气昂,高高在上就不爽。
裴司臣是独立的个体,不是某个人的所有物,也不是三言两语随意决定他是谁的,是可以争抢的物件儿。
“哦,随你便,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裴司臣我跟苏野不清不楚。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不拦着。”
云丞恨不得撕烂顾远洲的脸,就这个样子,满不在乎的样子,是觉得自己说什么裴司臣都不会信吧。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臣臣还在等我回家。”
回家,是同居了吗?
不要脸,不知羞耻的oga,随随便便就跟alpha同居。不过,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被标记过呢。
“哟,顾远洲,你跟裴司臣同居这么久他都没有标记过你啊,想来你的信息素不是臭气熏天,就是压根没味道吧,连alpha最基本的情.欲都调动不起来,算什么oga。唔,你还不知道我是顶级oga吧,跟所有alpha的匹配度都可以超过百分之八十五,裴司臣也不例外。你这样的,恐怕……啧,真可怜啊。
帝都所有顶级oga我都认识,你怕不是从哪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废物吧。你这样的oga,离开了裴司臣什么都不是。”
“哦。”
云丞想象中的恼羞成怒,羞耻到擡不起头来都没有出现。顾远洲太平淡了,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响声都没有。这是个难缠的对手,云丞默默的想。
“远洲,明天咱们再聊哦,跟你一起聊天真的很开心呐。”
就在顾远洲奇怪云丞怎么突然变了一副模样的时候,他越过云丞,看见了倚靠在路灯下,单手插兜的裴司臣。
顾远洲眼睛亮了一下,连紧绷的唇角都微微上翘。
“顾远洲,回家了。”
“来了。”
顾远洲快步走到裴司臣跟前,迟疑着主动拉住了裴司臣的手。
他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道:“臣臣,我就拉一下哦。”
裴司臣默默把手握紧了一些,没想到跟云丞聊个天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这个话谈的很值。
云丞恶狠狠盯着两人依偎在离开的背影,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明天,明天就让顾远洲出丑。
短短两百米的路程裴司臣硬是走了好几分钟,步子慢的比年迈的爷爷还僵硬,几乎是走走就停一下。
“臣臣,你腿疼吗?不会是老寒腿吧,怎么夏天也这么严重呀。”
裴司臣直接停下,屈起手指亲昵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小坏蛋,胡说什么呢,我才二十七岁,身体健康没毛病的顶级alpha,没有老寒腿,也不可能有老寒腿。”
“那你怎么……”顾远洲睨了眼裴司臣的神情,他笑着吐了下舌头,举着手晃了几下,“好了好了,当我没说嘛。”
“不是当你没说,就是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
裴司臣这波属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生疼,他不就是想走慢一点多牵一会儿手嘛,造了什么孽啊,还被误会老寒腿。
上了车裴司臣想给顾远洲系安全带都被拒绝了,“裴爷爷,我自己来就行。”
裴司臣轻笑了一声,逮着顾远洲的脸就一阵揉搓,直到他笑着求饶才放开那张被他蹂.躏到发红的脸。
“好啊你顾远洲,反了天了。”
“我错了嘛,谁让你那么慢,是不是就为了云丞能多看你两眼背影啊。”
顾远洲说着说着就收了声,裴司臣更是呆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远洲,像是看见了什么古古怪怪的东西。
顾远洲自知失言也不笑了,气氛好像怪怪的,而且他很像古堡门口的那群大爷大妈,说了人家云丞的闲话。
“云丞是不是……欺负你了?”
顾远洲身上的酒香都蔫了,恹恹的,还带着些苦涩,不再是肆意张扬的醇香,他闻着怪难受的。
“嗯。”
顾远洲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指在紧绷的安全带上滑来滑去,好半晌又补了一句:“他跟那会在餐桌上看起来很不一样,不太友好。”
“嗯,那你刚刚那个话是什么意思,背影那句。”
裴司臣自恋地从里面品出来一丝吃醋的味道,心里美的不行,连唇角的笑意都有些压抑不住。
顾远洲:“……”
沉默了几秒,顾远洲还是开口:“云丞喜欢你。”
裴司臣立马反应过来,因为云丞喜欢自己,认为自己跟顾远洲是一对儿,所以针对他了。
“哦。”
“就哦吗?”
“不然呢。”
顾远洲避开跟裴司臣对视的眼神,也是哈,不哦说啥呢,又没有当面表白或者是其他什么暗示性的动作。
“他说他是顶级oga,跟所有alpha的匹配度都超过百分之八十五,你也一样。”
匹配度匹配度,接二连三出现在顾远洲的生活里,搞得他都有一些在意了,明明他只是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血族,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啊。
“那又如何,我从来不觉得匹配度高要怎么样,如果迷信高匹配度能生下来极其优秀的孩子,人人都追求顶级oga,那这个世界还怎么运作,那些beta又怎么办,天残oga又怎么办。顾远洲,我从来不把匹配度当成找对象,或者是结婚对象的标准的,就是匹配度是0,只要我觉得无所谓,那就无所谓。”
顾远洲捏着安全带愣愣点头,此时此刻的裴司臣很不一样,分明是汽车里逼仄的空间,却显得他莫名高大。
啧,挺帅的。
“他是不是还说什么了,我的小吸血鬼又不是小心眼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句这个就生闷气,还要掉珍珠呢。”
“也没什么,无所谓的,都是些不爱听的话。”
顾远洲心大,说就说了呗。可是一看见裴司臣笑意盈盈的脸,关切的目光,他有莫名委屈。像是倦鸟归巢,找到了能给他安全感的人。
“没事,下次他要是再骂你,你直接骂回去,骂不过就喊我。”
“哼,你一个alpha还跟oga计较啊,小心他们说你小心眼,说你欺负人。”
裴司臣缓缓发动车子,轻声道:“嘴在他们身上我管不着,但是不能欺负你。我长了嘴不是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还吝啬闭着的,顾远洲,那不是我。”
“嗯,那说好了,他明天要是欺负我,你得帮我。”
“明天?”
顾远洲点点头,不明所以道:“他说明天要再聊,但是那个眼神好像再说明天要我好看。可能明天还能遇见,或者他上门找我?”
“我家小吸血鬼都已经这么好看了,他还怎么让你好看,本来就比你差远了,你再好看些,他怎么办。”
被裴司臣插科打诨一闹,顾远洲心底郁结悄悄都消了。
回到家临进门的那一秒顾远洲突然抱了一下裴司臣,快到裴司臣以为是错觉。
“谢谢。”
贴着耳畔的声响,似乎响在心尖上。
裴司臣摸了一下耳垂,心想,顾远洲那么软的性子,他再不护着一点,就只能偷偷躲柜子里哭了吧。
照例是分房睡,只是裴司臣捏着被子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淡淡的酒香一个劲儿往鼻子钻,有一种他把顾远洲拥在怀里的错觉。
裴司臣打开灯,仔细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薄被,颜色变了不说,被子中间还多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猫。
裴司臣抵着唇低笑了一声,这小O,说好的分房睡却把他的被子抱走了。裴司臣捂着眼睛,心底乍然一松,口是心非的小笨蛋,都不知道被套图案形状不一样嘛。
叮铃铃,叮铃铃。
还沉浸在美滋滋情绪里的裴司臣拿起手机一看,是苏野。
裴司臣心头一跳,清了清嗓子才接起他的电话,生怕自己声音不太对,让苏野不自在。
“喂,怎么了苏野?”
“那个明天早上九点,记得来我家,我爸要举行个认亲仪式,正式把云丞认成干儿子。”
“你爸怎么同意的?”
电话那头的苏野沉默了一瞬,然后才道:“不知道,我不喜欢云丞,觉得他心机怪深的。他压根没想过要跟我们家联姻,如果我哥没有拒绝,他肯定还有后招。你都不知道,你们一走他立马就不一样了,对我都没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