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十四天
景纾茵脸上一热,手里捏着的账册一松,啪的一声落在桌案上。
“哦……就有些关于府里账目的问题,一时没想明白。”她急中生智,连忙甩锅给不会说话的账册。
“嗯?哪里?”季暄摊开账本,目光落在一笔笔账目的数字上,“府里账目之前都是管家负责,阿菱身子不好,府中杂事便不多扰她养病,我每月月底会把账抽空看一眼,事项并不算太复杂。”
“唔。”景纾茵垂首,看着一列列数字她都有点犯困。
“不过这个月,因为操办婚礼的缘故,聘礼和阿菱的嫁妆,府中记的账目比较多,但账房记得也还算清楚,可以按照礼单一笔一笔对上。”季暄声线低沉温和,在暗沉夜色和跃动烛光之间,认真核账的样子也显得格外迷人。
景纾茵撑着脑袋,拿着他给的聘礼单子,“嗯……五福白玉如意一对、墨玉翡翠耳环两对、赤金镶珠手钏六只……”
长长一卷聘礼单沿着桌角铺落在地,甚至还没完全展开到头。景纾茵在府中没仔细瞧过,她当时还被宫中礼官摁着头学走步和福礼,成亲事项都是母亲打理。
母亲也懒得多费劲,季暄的聘礼连箱子封条都没拆,再由母亲添了许多,算是她的嫁妆一起入了季府。
如今看着这长长一卷,密密麻麻的数字,快要把她下巴都惊掉了。
“怎么这么多……”景纾茵吸了一口气,又想起下午管家汇报给她的月初总数,“府里快一半都在这份聘礼单子上了……”
“嗯。”季暄侧过脸看她,她面上生动的表情让他不由得莞尔。
她莫名开始心疼,虽然这是用来给她下聘的……可这也太多了!光是下个聘他就把一半季府都掰给了她,这都不会心疼的么?
“这……咳嗯……”景纾茵抿了抿唇,不去看他眼神,“这部分不用再对了,聘礼娘亲给我带回来了,如今都在府库里堆着。我们对后面的吧。”
这要一笔一笔对,怕不是要对到明早也对不完!
等开始对后边的账目,她又陷入了新的沉思。
季暄掰了一半给她下聘,剩下的一半,几乎都添进了菱姐姐的嫁妆里。
景纾茵对着这样的账本,仿佛她经年攒的钱一朝清空,从还算富裕一下子沦为两袖清风,是她看了都会觉得两眼一黑的程度。
这样算来,季府分作季暄和季菱的两份,季菱成亲带走了她那一半,而季暄下聘,就基本上把整座府都快贴给她了!
“你……”景纾茵看着季暄,抠门症发作的时候,感觉突然有一口气上不来,她的心被狠狠揪住,这都是钱!是钱!
要不是她嫁进来的时候,把聘礼连带着算进嫁妆一起入了府,季府上下日子还打不打算过了?!
亏她刚才还觉得灯下的季暄拨弄算盘的时候,别有一番动人的俊逸风姿,这根本就是个败家子!
把家里掏空成这样,差点连饭都要吃不起了!今天还去买什么糕点!那家糕点她知道,老贵了!
景纾茵死死盯着季暄,她本来以为成婚后,就能摆脱抠搜的日子,想不到自己多年抠门的经验,在以后估计还能派上用场。她攒攒攒的路实在太长了,看不到头的那种。
“给你下的聘,可不能失了体面。”季暄认错态度积极,“我保证,这辈子只大手大脚这一回,以后不会了。别恼了,夫人。”
他手中的笔还没放下,擡眸看向她的眼底倒映着烛火,散着融融暖意,纤长睫羽眨动,让人心里痒痒的。
他好像在哄她,但又好像是纵容。
虽然是给她的聘礼……她不是该觉得越多越好么?景纾茵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怪怪的。哪里有因为夫君下聘下得多了,跟夫君使小性子的?
季暄又不是花她的钱去纳妾养外室,也不是出去花天酒地,他用自己府上的资财去娶她,她有什么好抠的?
东西也都在,一样没少好好待在库房里。
“嗯……吧。”景纾茵突然想通了。
他倾其所有地给她下聘,用娘亲的话来讲,应该算是看重她吧?景纾茵耳尖微热。
“夫人不必担心,等这个月发了俸禄,就会好一点的。”季暄侧首,“俸禄怎么花用,全凭夫人做主。”
“我们先……先看账本。”景纾茵被他看得耳垂也烫了起来,急着转移注意力,“还有小一半没算呢。”
季暄从善如流地应下。
“紫檀座古铜三足鼎两只,福寿双喜执壶杯盘两套,雕花铜镜台一件……”
账目分门别类写得简洁明晰,但实在太多,景纾茵不多时便眼皮打架了。
“檀木松鹤笔简三只,白玉……唔……”她提着笔,迟迟没落下,墨汁滴落在桌案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坐着便要昏睡过去。
季暄伸手抽走她手里的笔搁在笔架上,轻声唤她,“阿茵?阿茵?”
“嗯……嘟嘟、别闹了……”景纾茵微微往他的方向倾了一点,口中支吾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