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十一天
季暄推门入内,慢慢步入重重红幔,掀开错落珠帘,龙凤喜烛偶尔爆开灯花,在静谧的夜中更添淡然的雀跃。
桌案上摆着尚未饮用的合卺酒,旁边摆着两个小酒杯。但傍边讨彩头的几个配菜,还有季暄特意吩咐按她口味多做的点心,都已经基本用完了。
新娘此刻歪倒在喜床上,微蜷着身子睡得毫无防备,面上喜帕未摘,半覆在脸上,只露出精巧的下巴和微张的红唇。
喜床上还有撒帐的桂圆莲子,她手心里半握着一枚被咬了半口的红枣,季暄不由莞尔,他轻轻取走她的半枚枣,将剩下一半含入口中细细咀嚼,舌尖掠过枣核,心尖浮上甜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喝了酒的缘故,他觉得这半颗枣中尝出了些许醉人的酒意。景纾茵露在喜帕外是半张小脸粉扑扑的,她莫不是方才用膳的时候,把那合卺酒一起喝了?
季暄想着先为她把喜帕摘了,拿了床边案几上的喜秤,右手却又微微一顿,他似乎不太用得着这杆喜秤了。
他已经如愿娶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眼前,朝夕相见,如意顺遂,又何须喜秤?
季暄俯身将她捞起,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平躺在床上,正倾身去取枕头,景纾茵呢喃着又翻了个身,直接窝进了他怀中。
她蹭了蹭,发出舒适的轻哼,搂着面前的人继续睡。
季暄与她贴得太近,心跳快得让他呼吸短促,他小心翼翼揭开她面上的喜帕,露出一张鲜妍秾丽的娇俏美人面。
与其他千金贵妇不同,她甚少上妆,也就这样的大日子,被景夫人按在梳妆镜前,才勉强能坐到抹完胭脂。
毫无疑问,她今日极美。
且是都属于他一个人的,可以被私藏的美。
烛光摇曳下,红妆佳人脸颊上透着薄薄醉意红晕,鼻尖小巧玲珑,檀口微张,冠上的金铃微微摇晃,与钗环相触发出金玉之声,轻灵柔美。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俯在一个对她有异样心思的男子怀中,像是羔羊在狼身边熟睡。
季暄喉结微滚,洞房花烛夜,心上人在怀,她是他明媒正娶、皇帝赐婚的妻子,他没法克制自己不产生任何遐思。
他强迫自己起身,命人打了温水来,细致地给她一点点擦去妆容,露出她原本白里透红的肌肤,找来妆奁,轻柔地把可能硌到她的耳铛和钗环卸下,将缠在发簪和头冠上的发丝一缕缕解开。
他的动作细致温柔,比温水还要温柔,像是慢条斯理地拆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
清水芙蓉,白璧无瑕,她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被他夺来藏入府中。
季暄解下她的罗袜,白皙玉足落在他掌心,细腻生温,他在成婚之前下定的决心,似乎开始摇摆。
她并不喜欢他,他便只以君子之礼相待,或许他们还可以勉强此世,相敬如宾。
季暄的眸色在晦暗闪烁间来回交替。
最终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心口起伏,可他却又舍不得离她太远,他想要靠近她,离她身边近一寸一厘,都是难言的喜悦。
他坐在那张摆着合卺酒的桌案前,酒杯口上沾染了些许她的口脂,他拈起酒杯,持酒壶斟了一杯,就着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如此,也算合卺共饮了。
季暄将剩下大半壶酒喝了个干净,新婚的合卺酒一生喝一回,焉能浪费?
合卺已饮,何时才有鸳鸯交颈的时候呢。季暄不知何时坐回了喜床边,看着不知是醉倒还是困睡的景纾茵,轻抚她酡红的脸颊,像是要等她醒来,将自己的心意尽数倾泻而出。
可若她此刻真的睁开眼,他便也不敢如此贪婪地靠近了。
得陇望蜀,人心不足,他已经娶到了心爱的女子为妻,已是大幸,如何能够这样变本加厉地索取她的心?
上苍对他已经足够垂青。
季暄解开她腰间腰封,和被她折腾零乱的繁复喜服,给她掩好中衣内襟,拉过绣着并蒂莲花的喜被给她盖上,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今夜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季暄看着她的睡颜,心头一动。
他缓缓俯身,贴在她额头一吻,还是忍不住讨了个奖励,在她耳畔轻声呢喃,“睡吧,好梦。”
可能是季暄给她净面脱鞋的动静还是让她有些感觉,又或许是他在她耳边的低喃隐约叫她听见,景纾茵唔了一声,闭着眼翻身朝他怀里拱了拱,放在被子外的藕臂也跟着翻下来揽住了面前的人。
若非她气息平稳,呼吸均匀,季暄都快要以为她已经醒了。她勾住他的腰,季暄又不愿硬掰她手把人吵醒,便也只好慢慢往床边挪走。
可他越往床沿去,抱住他腰的景纾茵也会跟着往外蹭,季暄挪到床沿,抱着他腰蹭得舒坦的景纾茵也会跟着一起扒拉过来。退无可退之间,季暄除了轻轻叹气认输,别无他法。
“阿茵……别这么磨我……”季暄下巴抵在她头上,嗅着她发间馨香,无奈将她拢进怀里,他想紧紧拥住她,但手上动作却只是把被子给她掖好,隔着被褥,将心上人虚虚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