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二十八天
周小将军来探病,却也不好扰了病人休息,景纾茵服了药睡得昏沉,周泽彦便将买来的蜜饯果子放下,打算待到她醒了再来看望。
白凝对这碗药安神的药性拿捏得精准,景纾茵这一睡,便是整整五日。
区区五日不算长,也决计足够外界局势天翻地覆了。
被景凌昀捉拿回来囚于城狱的拓拔锋被放走,同天夜里逃跑的囚犯不止他一个,还有原平城太守、本应留待处置的段浩也一起没了踪影。
段浩究竟是怎么避开守卫逃出来,又是怎样摸到囚禁拓拔大王子的牢室,取到牢房钥匙把他放出;之后又是如何带着这个,对平城地形一无所知的累赘一路避开巡防,二人纵马喊开城门,一路畅通无阻往漠北而去的——
这些都不得而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段浩之上,还有一座更大的靠山。
而景惟正此刻最急迫的,却不是派兵捉拿这两个要犯。
这两人已然衣冠楚楚地披了铠甲,御马立在城门前,身后是数万甲胄齐备的漠北骑兵。
兵临城下,万甲围城。
拓拔锋最坏的打算里,都没有与西楚直接撕破脸皮开战的意思。为了维系这脆弱短暂的和平,他作为漠北大王子,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只身潜入西楚约谈宁博翰。
虽说谈得不甚顺利,但好歹宁博翰这家伙也半推半就间,答应了帮助他先拖延一阵。
但拓拔锋后来被景凌昀擒住,投入西楚大牢,若非后来段浩来找他,又一路顺利带他出了平城,拓拔锋险些就以为,这是宁博翰和景惟正联手,演的一出请君入瓮的把戏。
但就在他入西楚的这段时间,他那好四弟拓拔瑾,居然假传父汗召令,集结五万骑兵,几乎倾尽了漠北当下几乎所有兵力,孤注一掷要与西楚一战。
拓拔瑾真的是疯了!
他这是拿整个漠北去赌!平日里他经营商事,手段就相当激进,好赖也能兜得住,拓拔锋这个做大哥的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
可现在他是把整个部族的命运,万千漠北士兵的性命,一道全部押上了赌桌!
“大王兄,你看看你自己狼狈的模样,”拓拔瑾抻了抻手上的马缰,眼底尽是满不在乎的轻蔑嘲讽,“若非我这个不成器的四弟,还有在此的数万将士,你现在可还是条逃回漠北的丧家之犬呢。”
“如今四弟我挥师南下,也不正好替大王兄你,出了这口恶气?”拓拔瑾笑道,“不过呢,现在整个军队都在我手里,听我号令,也轮不到大王兄说不呢。”
“你,就好好看着你这个讨厌的弟弟,是如何为漠北立下大功的。”
拓拔瑾扬眉,用弯刀指了个小兵,“去给我把城门叫开!”
与此同时,平城内。
突如其来的大军压境令人措手不及,景惟正抿了抿唇,思虑片刻当即下令布防,安排守卫戍卒,以及应对城下漠北骑兵的策略,面不改色,沉静端稳。
景惟正在军中素来积威深重,加上用兵如神又数次以少胜多,逆风翻盘,平城上下虽然从未应对过这样大的战事,但骚动也很快就被压了下去,逐渐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城防司发出的数条军令,慌乱的局面也慢慢趋于平稳有序。
拓拔瑾下令围城,在合围形成之前,景将军派出去报送军情的传令兵纵骑飞驰出城,沙土飞扬一骑绝尘。
漠北军队来得蹊跷又迅速,措手不及间,景惟正这道命令若再晚一炷香,又或者没给到最高级别的授令,也便来不及送这紧急军报,还有那一道救命的调兵手令。
军报呈送郢都,调兵军令送至邻州州牧手中临时借调三万戍兵,一队骑兵同时出城,兵分两路,各有所向。
一则调兵遣将不得不经朝廷廷议,需得过了明路,有兵符上令,二则来回折返,大军压境,平城根本等不到朝中返来的调令,情势危急不得不行此举。
平城也不是什么繁荣富庶的城池,不比江南鱼米之乡,城内粮仓并不算充裕,如今围城之局已成,这点粮草也就能维持区区十日之数。
但愿援军能及时赶到。
平城作为西楚与漠北相接之处最大的城池,也是最险要的关口,虽说两面环山,却也实在算不得什么易守难攻。
且一旦平城这个屏障破了,漠北骑兵要深入西楚腹地,攻克周边其余城池,便是容易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