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十三天
是夜亥时,晚饭没吃饱的景纾茵熟门熟路起身猫去厨房偷鸡摸狗,凭着多次作案的经验,烛火都没燃一根,抹了抹嘴上的油准备回去就寝。
厨子拴在外头的狗此刻却突然竭力叫了起来,景纾茵六神无主,心虚得很,这狗怎得她作案时不喊,偏偏这个时候狂吠不止,故意要招人抓她个人赃俱获似的,明明是条狗子,偏偏叫出了杀猪的架势。
正当她要加快脚步逃离现场,转弯拐角处的墙角却应声倒下一个血人,迎面倒在被惊在原地景纾茵脚下,他嘴里含混不清,“将军、有……有……咳咳、咳……带我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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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军医署。
景惟正来不及跟自家闺女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一边白凝正加快速度给伤员包扎伤口止血,扶了人来的景纾茵也在旁边,看娘亲眼色递物备药。
景惟正看着床上擦过两遍,但依然血迹斑斑勉强认个轮廓的人,眉头皱的死紧。
这是景惟正派去长明湖周围探路,顺便留观两君订盟之礼的十位斥候之一。
这孩子年纪不大,尚未弱冠之年,也比景凌昀大不了几岁,前几日拍着胸脯在景将军面前保证完成任务。
他和白凝对这种伤情都不陌生,背后伤口乱刀如麻,几乎是寻不到一块好肉,胸前还有一道致命的贯穿伤,贯穿伤显然是长□□进,后又二次使力捅入,直接将人掏出了个血窟窿。
白凝包扎完,擡头给景惟正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回天乏术。
“将、将军……”斥候紧紧握住床边景惟正的手,话语断断续续,又透着到达终点的满足,“太好了……我可以为、为那些……申冤了……咳、咳咳……”
说着又吐了两口血,连带着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绷开,染红伤布。
“别急,本将军就在这里听着。有什么冤屈,尽管对本将军说。”
斥候擡起另一只手擦了擦满是血痕的脸,原来的手还是抓着景惟正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军……咳、长明湖……出事了!”
“陛下、还有……季大人他们,都、都……回不来了!冰湖、咳咳咳——”
“有埋伏……漠北的人、早就等在那里……”
“陈大哥、李三还有……为了掩护我和剩下的五个,都、都死在了漠北那帮……那帮混蛋的刀下!”
斥候越说越激动,方才看到景惟正还笑着的人情绪一下子崩溃了般,咳得越发厉害,眼中蓄满了泪,与脸上血痕一并滑落,凝成血泪滴在景惟正的手背上。
景惟正定了定神,此刻能多救回几个是几个,“那剩下五个呢?本将军这就派人——”
“将、将军——”那斥候哭得近乎抽搐,呼吸也有点跟不上了,“他们都、都死在平城门口了……”
“平城内早、早就有人知道……知道我们今晚会逃回来、就等我们一行人……咳咳……自、自投罗网……”
“若不是、若不是阿恒哥用身体挡在我前面,替我、替我挡了那一枪……”斥候此刻已经快要泣不成声,肩膀耸动。
景纾茵闻言心头一震,要知道此人受的伤已经十分严重,这还是已经有人挡掉一部分□□作用的结果了,那……那名为他挡枪的斥候,怕是已经……
“将、将军……”若非他彼时装死屏息逃过一劫,他们一行人就会被城中内奸一网打尽。
好在,他逃出来了。他找到了将军。
他把军情、把兄弟们的遭遇、把叛徒作奸犯科的事情都传达到了。
他笑了。没有遗憾了。
病床上伤员的咳嗽声越来越轻,频率也越来越低,到了最后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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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子时,平城全城戒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