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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1/2)

番外一

混沌宫刚建成不久时,司樾还年轻,身边又有媿姈媿娋这两个精于妆扮的婢女。

耳濡目染下,她便想着,王宫建成了,自己也该享受享受,添两件衣裳才对。

“不好、不好,都不好!”她站在床上扔掉一件件华服,“怎么连衣裳都做不出来!”

媿姈连忙弯腰去捡,一边道,“建宫大宴那天穿得白鸾玄青袍不好么?那件多合适呢。”

“他们都笑话我!”说起来司樾就生气,“说如今这世道只有盲剑那老不死的才会穿一身黑,早就没有魔会穿黑袍子了!”

“别听他们胡说。”媿姈还要再劝,便有人大步走入屋内。

来人正是媿娋,她自门外走入,将手中盛着新衣的托盘重重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闹什么闹什么!”她一双美眸瞪向发脾气的司樾,“钛白姜黄朱砂红、绫罗绸缎天鹅绒,什么色儿什么样儿的衣裳没给您老人家做!闹的这一个月废了多少件衣服!到底要穿什么,要么你自个儿说明了,要么就光着身子别穿了!”

司樾一下子就闭嘴噤声了。

“媿娋……”媿姈推了推她,小声道,“怎么和主子说话呢。”

“主子?我看她是个祖宗!”媿娋怒道,“阖宫上下为了件衣服四处搜罗,你以为你是杨贵妃要吃荔枝呢?我告诉你,那杨玉环可没有好下场!”

媿姈蹙眉,“你今天是吃了火.药了?还是谁给你气受了?”

媿娋一拍桌子,扭头看向媿姈,“还不是你惯的!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媿姈更是惊疑,“我?”

媿娋抱胸,“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不要穿的那些衣裳,你嫌扔了可惜,自个儿偷偷摸摸地全改了,送给鬼芝身边的小萝卜头们穿。二十多个小萝卜头,一人一件都排到十年后了!再这么闹下去,他们这辈子都不用买新衣了!”

媿姈一惊,“你怎么…”她一顿,又去看司樾的脸色。

司樾果然面露诧异。

媿娋冷笑着,“你想当好人,当个持家有道的主母,也不看看有没有人领你的情。人家挥金如土,鼎铛玉石的,你再节省又有什么用。算了吧,她不在乎,我们也只管跟着挥霍就是。”

说罢,她扭腰走了,走之前又冲司樾翻了个白眼。

媿娋走后,屋里就剩司樾和媿姈二人。

司樾立刻问向媿姈,“几块布而已,扔就扔了,你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废那工夫干什么。”

媿姈一叹,继续收拾扔得满地的衣裳。

“还是新衣,一次都没有穿过,用的都是顶好的料子,就那么扔了,实在可惜。”

“就算如此,你让绣坊去改不就好了。”

“她们忙着赶你的新衣,何况刚做好又全打回去,次数多了,人家总要抱怨,不如我做了算了,反正不过是顺手的事。”

司樾拦住她,“你改一件要多久?”

媿姈擡眸,噗嗤一笑,“快得很,你别想了。”

“我还是不明白,”司樾挑眉,“那衣服就算是金子做的,又要几个钱?我出去一趟就赚回来了。”

媿姈一叹,坐在床上叠衣服。

“如今是这样,往后呢?”

“我经历了太多高楼起又高楼倒的事了,那些日子虽然久远,可每每想起,总是触目惊心。”

“眼下虽然富裕,可节省着一点总没有错。”

她叠好了衣裳,抱着那些衣服起身,“这些你都不要,那我就拿走了?”

司樾没有说话,随口嗯了一声。

媿姈便带着衣裳走了。

司樾揣着手纳闷。

不过是做件衣裳而已,到底有什么难的?值得媿姈这样杞人忧天。

司樾擡脚往绣坊走去。

她倒要试试看,做件衣服到底有多么费事,值得媿姈这样委屈自己,又值得媿娋跑来骂自己一顿。

司樾去了趟绣坊,本想要匹好布,可想起媿姈的那些叹息,便拿了最便宜的料子回来。

她不知道,媿姈原来竟这样在乎钱,此前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司樾盘算着,自己以后得多挑富庶的下手,多多带钱回来了。等她给媿姈搬两座金山回来,省得她日夜计较那几分几厘。

她回到房里,扯开那卷最便宜的布料,哗啦啦一下,布匹散了一地。

司樾被布包围着,提腿擡脚,艰难地从“布阵”中跳出来,严肃地望着这一摊麻布。

怎么做来着……

司樾摩挲着下巴,发现——

坏了,她不会做……

总之先把线穿进针孔里——坏了,她也没有针和线。

第二天一早,媿姈带着新一批的衣裳去了司樾殿里,请她试穿。

转入寝殿,眼前的场景让媿姈大吃一惊。

司樾歪在床上睡了过去,身上盖着乱七八糟的麻布,布片和布片之间牵着松松垮垮的线。

她的睡姿像是和这些布打了起来似的,一拳砸着衣领,一脚踹着袖口,拳打脚踢地睡了过去。

媿姈放下新衣,轻手轻脚地飘到她身旁。

她拉起那乱七八糟的麻布一看,看出了个雏形后,忍不住捂嘴一笑。

她笑睨了眼睡梦中都死皱着眉头的司樾,抱着那些布片坐在了床边的小榻上,拿起剪子把错了的线脚给拆了,又重新修剪了布边。

这丫头,做个衣裳,怎么连自己的身量尺寸都不知道呢。

司樾睡得不太畅快。

她和那些麻布搏斗了一宿,那布太差,被她一不小心撕碎了不少,针也捏断了几根。

她不知道做衣服原来这么麻烦,气得她倒头睡了过去,难得梦见了过去之景。

那是死老头带她去的第二个小世界。

城郊一处,天空黑沉沉的,四周枯树上停满了乌鸦,林间徘徊着郊狼野狗。

这是一处乱葬岗。

老头在城里花天酒地,司樾嫌吵,一个人离了城,逛到了这里。

六七岁模样的女童蹲在乱葬岗中,吸引她的,是刚被人扔下来的一卷草席。

摞在尸体堆顶上的草席里卷了一个女人。

披头散发,面色如纸,尚有一息。

司樾蹲在她头旁,将这个死人坑里的活物视作自己今晚的消遣。

女人的脊椎有一半被抽出来了,她还活着,可注定要死。

那黯淡的余光瞥见了身旁的女孩,女孩正不错眼地盯着她。

“啊…啊……”女人张了张口,自胸腔内发出赫赫的抽风声,说不出话来。

她难以言语,司樾也不需要她说话,她双眸亮起紫芒,盯着女人的眼,透过那双奄奄一息的眼睛,看见了女人的这一生。

就在司樾身后的这座城里——

女人曾是城中望族的主母,外人眼中,她享了半辈子的尊荣。

可只有府里的人才知道,因为不能生育,女人在全族里都擡不起头。

公婆恼她,姑嫂笑她,丈夫更是姬妾不断。

不管她家世如何显赫,不管她将府里上下打理得多么井井有条,女人始终不得足够的尊重。

一朝政变,名门成了罪门。

举府上下,三族之内,男丁砍头,女人为奴。

昔日高高在上的主母被拉到了菜市上,草野鳏夫皆可买她做奴。

她被一琴师买下,不是做奴,而是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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