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几人继续南行。
这一年南方闹了水灾,灾后出现了瘟疫。
他们走得慢了许多,遇见人手紧缺的地方,恒子箫就留下来,或是帮忙抗灾,或是给当地的医馆、医师义务做工。
这一帮就是半年的时光,此后他又在途中见到了些亡灵小妖。
再又一次斩杀妖邪后,恒子箫看着手中的金鳞匕,忍不住对司樾道,“师父,为什么您给我的是一把匕首?”
比之长剑,匕首实在太短。
梦中和宁楟枫对决的那次是,斩杀血尸是,如今也是,恒子箫每次使用都觉掣肘。
他并非没有练习过如何使用匕首,但不知为何,危急关头时,还是本能地习惯用剑法,仿佛他已用了一辈子剑,再改不过来似的。
“怎么?”司樾一边走一边道,“你有什么不满?”
“倒不是不满,”恒子箫翻看着手里匕首,“只是弟子如今修为尚浅,用不太好这样的短兵器……”
“用不好才让你用嘛。”
“弟子不明白。”
司樾叩了叩他手中的匕首,指节敲出两声清吟,她笑道,“有道是,单刀进枪,九死一伤。世间武器向来一寸长一寸强。
“茅草喂蛮牛,宝剑赠英雄。英雄小人,庸才奇才,你是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这匕首可以串肉,可以作洗衣石,配你,再合适不过。”
恒子箫一愣,一时没听懂司樾的意思。
缓了缓,他才反应过来,若说兵器是一寸长一寸强,那天下少有比匕首更短的武器了。
善武者不择器,莫非师父认为他的资质已无需长兵器的加持了么。
恒子箫握紧了金鳞匕,心中有些羞喜。
他很少从司樾那里得到褒奖,如今这话是莫大认可,他再不挑剔匕首太短这样的话,只一心想要把这金鳞匕用好,不负师父的厚望。
纱羊倒没听出来什么认可,“说白了,你就是想让他给你干活打杂呗。”
司樾嘿嘿一笑。
“可是师父,”恒子箫又道,“我们为何不御剑呢。当初下山时,您不是还让我习惯御剑驮您吗。”
师父教会了他如何御剑,可自来凡界以后,他几乎再也没有御过剑,只要司樾在,必是徒步赶路,凡夫俗子一般。
“狂小子,”司樾指向天穹,“神仙才高高在上居云端呢,你这才哪到哪,吃的穿的都是地里种的,还想脚不沾地了?走罢,老老实实走,修法术是为了护己护人,不是让你变着法儿偷懒的。”
恒子箫一愣,其他修士学了御剑后,赶路时便不再走路,对他们来说,御剑早已是习以为常之事。
这种想法深入人心,因而恒子箫七岁时就对司樾不御空感到惊奇。
如今想来,师父说的一点儿不错。
他纵然辟谷,可穿的是土里生的棉麻;说的是地上的语言;住的是石土建的房屋。
他远不能脱离这方大地,既不赶时间,又何必急着脱离黄土,高空驾云。
恒子箫跟着司樾,一步步走着,从北到南,从东到西。
待到来年春天时,三人已辗转到了中原,恒子箫也又长了一岁。
司樾在中原觅得一片竹林,指挥着恒子箫造了间小屋,便赶他出去了。
“我也陪你一年了,”她道,“你该独立了。”
恒子箫刚把屋子造完,就冷不丁地听见了这句话。
“师父…要赶我走?”
司樾擡手,比划了下两人的个头,“大小伙子了,不必再牵着娘亲的手了吧,嗯?”
恒子箫放下斧子,“可是师父,弟子要去做什么呢?”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那…”他抿了抿唇,“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你到了金丹再说,”司樾往竹子上一坐,“那时候也就能回修真界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你也别磨叽太久。”
恒子箫对着司樾一拜,第二天收拾了行囊,天蒙蒙亮便独自离开了小屋。
纱羊目送他离去,眼中是数不尽的担忧。
司樾躺在床上翻书,“十八岁的大小伙儿了,该撒手就撒手。”
“我倒也没那么担心,”纱羊回过身来,“有你给他的金鳞匕和尸灯,倒也不会出事。况且这一年来,他行事愈发稳重,我知道他能独当一面了,只是……毕竟是他第一次离开我们……”
司樾哼笑,“你还挺明白。”
纱羊白了她一眼,“我当然明白了,我又不是傻子。”
她回望了眼窗外,接着飞到司樾面前,严肃地看着她。
“之前子箫在,我不方便说,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怎么,你憋了一肚子他的坏话?好,说吧,难为你忍他十八年了。”
“才不是!”纱羊道,“再说子箫有什么坏话可说的,天下再没有比他更乖巧孝顺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