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了......我被切掉了肾、还有脾，我活不长的。”

在这间疯人院里，病人是商品，以他们的器官作为他们的价值。

心肝脾肺肾，连骨髓血液都是他们都要拿走。

他不光要帮忙运送尸体，甚至也被强制摁在手术床上卖掉了器官。

只要上头的卖家有需要，这里的器官就都得被掏走。

纪予一颗心沉入谷底，她双眼瞬间红了。

“你别怕，我带你出去，警察已经在外面了，出去一切都有的救！”

纪予说着就要去搬动他。

可石头却缓缓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满脸愧疚，眼泪和血液混杂在一起。

“我有罪，我不该占便宜来这儿，也不该贪生怕死帮他们犯罪，我的伤已经好不了了......你说的对，我有孩子，但我不想娃娃有我这么一个罪犯当爹，纪小姐......你出去之后告诉娃娃，就说爹死了......在工地上不小心摔死的，千万、千万别告诉她，我做的坏事。”

“你是被逼迫的，不算从犯，别听他骗你，相信我，我带你出去！”

纪予声线都在颤抖，她跟石头只见过一面，聊过那么几句话。

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石头竟然能那么豁出去的想要救自己。

他说他没什么文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

那些院长医生残害性命，还敢高喊自己无罪。

可石头呢，他只不过是被逼迫的帮忙搬动尸体，却自责的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

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黑气，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被胁迫，甚至被残害的普通人。

既得利益者永远都害怕自己贪得利益不够多，而淳朴的农民，连多拿了一分钱，都要愧疚到不行。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烂的让人觉得无可救药。

纪予脱掉自己的外套，死死的摁在石头伤口上。

“江沿，你不是通知了警察来吗？快打电话啊！让他们快进来！”

江沿点头冲出去。

地下室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安静的可怕。

石头的胸腔被刺穿，此刻膨大的快要撑出肋骨，他的呼吸声异常粗沉。

“好想，好像见见娃儿......”

他瞳孔已经逐渐开始涣散，可心中的执念却还是不肯放弃。

石头挣扎着，用力说话，“我还有、三、三百块钱，你能不能、给娃他妈，然后告诉她，找个其他人嫁了，别守着......女人养大孩子不容易、我、我好后悔啊......”

他说完这些话，头歪向一边，彻底没了反应......

纪予看着他手里紧紧攥着的红色钞票，石头的血已经染透了钱的颜色。

她从来没有想今天这样，觉得这三百块如此沉重。

三百......

可以是几千、可以是几万，但唯独......只有三百。

纪予沉默的接过这笔钱，她的表情突然开始变得很复杂。

温夺在旁边看着过道有医生推着担架过来，他连忙扶起纪予。

纪予精神不断闪回曾经的画面，直到她走出疯人院的大门，看到外面乌压压的天。

她才稍稍感觉那种窒息感稍微驱散了些。

纪予扭过头看向温夺，“庄稼人一年两收成，麦子一块钱一斤，玉米五毛一斤，刨去种子、施肥、浇水......一年到头就赚两千块钱，所以石头需要趁农活不忙的时候出来打工，在工地上每天150块，需要扛几十袋水泥上楼，绑钢筋，烈日炎炎的时候脚下的钢板烫的皮肤破皮，温夺......人命，怎么那么苦啊？”

温夺面色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纪予这个问题。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个最坏的时代。

有人纸醉金迷，有人穷困潦倒。

但......

温夺握住她的手，“至少......现在，已经不会有人被饿死了。”

生长在红旗下，就自然要相信自己的国家。

曾经的国内，出现过无数次天灾，甚至在上个世纪多少人吃不饱饭。

虽然现在我们还不能做到每一个人都达到小康社会的富裕，但至少......不会出现有人活活饿死的惨剧。

纪予面无表情的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

她郑重将钱塞在口袋里，头也不回的又一次进入了疯人院。

江妄野看着她走进去，好奇凑过来问：“她怎么了？”

温夺直视她远去的身影，“她，需要认清这个世界......”

说着，他抬脚跟着走进去。

留下江妄野一头雾水呆在原地。

*

纪予穿过医院大厅，直直的望着上面那副广阔的瓷砖砌成的棋盘。

她之前听说过有很多医院会摆放这样的棋盘，黑棋为死神，白棋为医生，生死之线抢救，医学上的争分夺秒，是在竭力从死神手中挽救病人的性命。

医院里，白棋胜于黑棋。

寓意现代医学文明，可以将病人从死亡边缘拯救回人间。

而眼前这幅，黑棋已经将白棋紧紧包围，白棋上沾染无数黑色气息。

疯人院，是救治人命的。

却有人利欲熏心，枉顾底层人民的性命，剥削他们的劳动还不够，还要夺走他们的健康......

人命如草芥，但人永远都是人，无数先辈以鲜血换来的胜利，不该被这些恶心的上位者当做赚钱的筹码。

身后脚步声渐渐靠近，是温夺。

他默不作声，将黑色的军火箱递给到了纪予脚边，他蹲下身，开箱，再一次拿出了那把锯子。

当温夺直起身时，神情是同样的严肃。

“纪予，没人能阻挡你的行为，哪怕是我......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纪予垂眸，看着他亲手递上的那把电锯。

那是她斩杀过无数异物的电锯。

纪予沉默着夺过电锯，一步一步走向眼前的棋局，毫不手软直接劈下。

随着刺眼的火花四溅，整盘棋局上的黑子皆被断碎。

瓷砖四分五裂掉落在地上，偌大的棋盘被亲手摧毁。

只剩下里面中空的壁龛。

壁龛之上，是一座巨大的神庙。

温夺眯起眼，意外的打量着棋盘后面的东西......

“是异物吗？”

他不确定，只是看着非常像他曾经在南洋岛国时看到过的建筑。

是典型的日式神庙的外形，里面摆放着那尊身穿和服的鬼娃娃，此刻正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

纪予走上前，一把抓起那尊鬼娃娃。

“这座疯人院背后，有南洋神宗的手笔......”

她原本大脑中无法串联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都得到了解释。

是啊，江海山的卧室里就有这样一尊鬼娃娃。

温夺眼神危险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

“江海山的卧室里，我们看到的画面......应该就是南洋神宗当时用你做实验时的录像，他们是故意留在那边，让我们看见的，还记得院长刚刚说的话吗？你的身体数据，获得了最高价格。”

纪予回过神，对上温夺的视线。

温夺的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紧张，“阿予......他们的目标，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