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记事起,她就知道,她的生活是没有妈妈爸爸的。
杨居明女士养大了她,即使家里贫穷,她依旧安安稳稳地长大。
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徐一流会跑的时候就尝试去赚钱,她努力地识字,给村里的瞎子念信。这是她打的第一份工,每个月能赚三块钱。
这样的日子清苦又安宁,村子里人口少,地方偏僻,索性民风还算淳朴,让她们一老一少得以长久生活。杨女士曾经在某场斗争中被批斗,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与病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都渐渐看不出来。
起码,如果不是偷看了杨女士的日记,徐一流是不知道这些的。
直到她八岁那年,杨女士积年累月的病,爆发了。
需要钱治病,很多很多钱。
杨女士拿不出这么多钱,徐一流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个家拿不出这么多钱。
父母的电话打不通,她们仿佛消失了一般。
为了给杨女士治病,八岁的徐一流四处借钱,四处碰壁,于是她搭公交车去了城镇上,想给找份工作,或者贷款。只要能赚钱,她都愿意做。
但没人愿意雇佣她这种小孩子,她身上不多的钱都被人摸走,流落在街头啜泣。
她以为她会死在那个街头,却被一个盲人教师捡了回去。
盲人教师十分温柔,给了她许多食物,让她慢点喝水。教师说她是因为救人瞎了眼的,没了工作,所以住的地方比较小。
徐一流不想挤占这位老师的睡眠空间,选择睡在了狭小隐蔽的阁楼。
她在阁楼上睡了一晚,睡之前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报答这个老师。
第二天,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听到楼下有交谈的人声。
醒来后,人声变成殴打和痛苦的呻吟。
她从缝隙中看到,给过她食物的老师倒在地上,嘴被堵着。
站着的人,少年模样,楚楚可怜,却拿着一把刀,插在了盲人教师的胸口。
年仅八岁的徐一流吓坏了,哆嗦着想哭,却见盲人教师颤颤巍巍地伸手,想去触摸那个凶手。
可那个凶手说:“死者哪里需要记住凶手?”
她折断了她的手。
在离开前,肖石井放了一把火,一把看着像是燃气泄露的火。
等人走了,徐一流终于恢复了神志,哆嗦着走下阁楼,爬到盲人教师身边:“老师……对不起……”
这位老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还好你没出来……快跑。”
火烧的越来越旺,她在凶猛的火势中艰难逃离,顾不得身后的尸体,顾不得穿鞋,跌跌撞撞地跑远,跑得很远很远,仿佛这样,她所目睹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夜晚,她茫然地走在街上,讨厌着那个残忍的杀人犯,讨厌着懦弱弱小的自己。
在路上,她捡到了一块钱,用这一块钱,搭上了回村子的公交车。
她想姥姥了。
也许是她的不幸,病入膏肓的姥姥只剩一口气了。
也许是她的幸运,她还能再见姥姥一面。
“你去哪里了……”姥姥苍老的眼里悬着的泪珠落下,落在她的手背上,“你没事就好。”
徐一流嚎啕大哭,用哭声哭诉着这几日的一切。
“永霁,永霁,我的永霁。”
姥姥抓着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未来的人生路:“永霁,答应姥姥,平平安安地生活,健健康康地长大,轻轻松松度……”
度过一生。
这是姥姥对她最大的期盼。
可惜一个都没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