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天和刘光福,如今的身份是“监督改造对象”,干的活自然是农场里最苦、最累、也最没人愿意干的。
天还没亮透就得从冰冷的土炕上爬起来,在农垦队员和民兵警惕的目光监视下,去开垦那些最难啃的生荒地。
遍地都是石头,盘根错节的草根深埋地下,一镐头下去,往往只在冻土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反震回来的力道却震得虎口阵阵发麻,火辣辣地疼。
“哥,你说这鬼日子……啥时候才能熬到头啊?”刘光福一屁股重重坐在冰冷的土坷垃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掌上新磨出的水泡已经破,混着泥土和血水,钻心地疼。
他现在连以前觉得香甜的窝窝头都嚼得没滋没味,满心满眼都是化不开的绝望。
刘光天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镐头刨下去,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顽石撬出来,然后双臂猛地发力,将石头狠狠地扔向远方,仿佛那石头就是刘海中的化身。
汗水顺着他明显消瘦的脸颊不断淌下,滴进干裂起皮的嘴唇,一片咸涩苦楚。他
心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疼。
就在这时,不远处另一队同样在开荒的人群里,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几个穿着同样破旧不堪的棉袄,但神色比他们更加萎靡颓丧的人,被几个荷枪实弹的民兵押解着,也加入开荒的队伍。
“嘿,哥,你看那边,是不是又送来新的‘犯人’了?”刘光福伸长脖子朝那边张望。
刘光天不耐烦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一眼,他瞳孔骤然猛缩,手里的镐头“咣当”一声掉落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人群中,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佝偻着背,无比费力地挥舞着一把不合手的锄头。
那张脸,虽然比记忆中憔悴了许多,蜡黄浮肿,但就算是化成了灰,刘光天也认得——那不正是他们的大哥,刘天齐吗!
“妈的!是他!”刘光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怒火。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刘光福也认出来,他先是不可置信地一愣,随即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也从心底如火山般喷涌而出:“大哥?他也来了?他凭什么也跑来这鬼地方跟咱们一起‘享福’?京城的好日子过够了?”
哥俩凶狠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如出一辙的怨毒和狂暴的愤怒。
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所有委屈、不甘、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宣泄口。
“走!找他算账去!问问他这个好大哥是怎么当的!”刘光天低吼一声,双目赤红,一把捡起地上的镐头,也不管不顾,就朝刘天齐那边猛冲过去。